他意识到太子给他指一条明路,亦或是在向旁人证明他的宽容,但事已至此,他光是跪伏在此就已然是背叛了皇后与太子。他别无选择。“千真万确。”孙太医沉言,一口咬定,“此事牵扯皇嗣乃至我朝基业,臣不敢妄言。”“你们说孤府中寻一民间大夫,可知他姓甚名谁?”崔夷玉缓步上前,微微俯身,骨节分明的手拾起那脉案,站在孙太医之侧,从容翻阅起来。“臣,臣只知那大夫来自南疆,见过他歪门邪道的方子,却不知起名姓。”孙大夫低着头,眼瞳不由自主地震颤,好似身上压了千斤鼎,摁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初回感觉到这般凛寒的杀意,好似弹指间就要命丧于此。“可孤府中不曾有所谓的民间大夫。”崔夷玉漫不经心低说,翻着脉案的手停了下来,停在其中一页,情难自禁,眼尾上扬,“大婚翌日,孤于晨时入宫,午后便与太子妃一同,有旁人作证。”“那你这脉案上诊的是谁?”他走到林元瑾身侧,好整以暇地问,如看着一场好戏。这旁人之中,甚至包括皇帝的眼线,毕竟第二日张嬷嬷甚至借此理由到了太子府中。那脉案“啪”地被崔夷玉丢在地上,如丢一份不够完美的造假记录,凉风吹得纸张“哗啦啦”直响。“怎会?”孙太医痴愣住,慌张地去翻脉案,“不可能!”他虽年迈,但记忆却未差到哪里去,更何况不过是前几日呢?!“太子妃与太子殿下乃夫妇,有包庇之嫌,其证词难辨是非。”邓郎中见状不对,立刻说道,“女子嫁夫随夫,更何况她如今贵为储君之妻,说一句太子无恙,难道就无恙了吗?”“邓郎中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犯下欺君之罪,便以为本宫也敢?”林元瑾惊讶地反问,实在没想到竟挑拨到了她身上来,抬起袖子遮了遮脸颊,似是苦恼。她话说得简单,眉目间还透着不曾浸染过勾心斗角的稚嫩,更何况还站在邓郎中这个深谙朝堂规则的中年老臣身旁,本就姣好的少女面庞难免让人多偏心些。当初皇帝下旨赐婚太子,谁人不知选中了礼部侍郎的那风评不好的嫡次女。时下女子无不重视婚嫁,若太子妃当真聪慧过人,当初就不会被她嫡姐压得抬不起头。“邓郎中始终认定本宫与殿下之言乃一家之言。”林元瑾轻轻再开口,声音细却清晰,望向邓郎中,“可郎中之言,难道就不算一己之言了吗?”如今证据有瑕,双方各执己见。场面变幻莫测起来,不知其情的占大多数。又觉得太子夫妇如此从容不迫,甚至指出了证据的错漏,想比胸有成竹;又觉得敢参太子无后,邓郎中必然有所仪仗,不然便是拿性命和家人打水漂。相较之下,前者似乎更有可能是演的。局面僵持不定,在场之人心思各异,无声更胜有声。“皇兄是生病了吗?”一个看着不过五六岁的男童开口,打破了这死寂,他站在二皇子身侧,小心翼翼地看向崔夷玉,“如果没有的话,召太医看看不就好了?”“童言无忌,皇兄莫怪。”二皇子笑了笑,手摸着四皇子的头,剑眉一挑,似好心地开口,“不过孩童天真,这倒也是个法子,为□□言四起之患,污了皇兄清明,不若召太医前来,以绝后患。”“一个不行就召十个,宫中还缺人不成?”君臣有别,哪怕如今太子身躯成疑,身为臣子可以拿出诸多证据来质疑,却唯独不能大不敬地要求当朝皇太子验身。所以这话,只能由皇子来说。“四皇弟年幼不谙世事,二皇弟竟也附和上了。”林元瑾对上二皇子的视线,认真反驳道,“今日有人上谏太子身体有恙,明日呢?今日割五城,明日割十城,日日风声鹤唳,如何能得一夕安寝?”“欲加之罪,难道要逼得太子殿下一次又一次自证清白吗?”二皇子一怔,心中升起惊异,当即意识到无论是他还是母妃都对太子妃有所误解。先不论她之所言,光是她当众回护太子之心,就足以令人刮目相看,这般反倒让他好奇起来这传闻中的林大小姐是何等才貌双全,竟能让旁人讥讽林元瑾是东施效颦。“臣弟无知,如今方知皇嫂才思敏捷,不似传闻不敏。”二皇子眯起眼,意味深长地笑道。“虽不知是何传闻,不过流言向来不忌虚实,难辨真假。”林元瑾轻松地回应,“当不起‘才思敏捷’的夸赞,本宫确实不擅诗书刺绣,但也不是目不识丁。”二皇子笑了笑,没接这话。有些话可不是说说而已,又是将太子放到被逼迫的受害者的位置,又是借己之例来暗示邓郎中的话虚假不可信,可不是认几个字就会的。崔夷玉察觉到二皇子不寻常的探寻视线,不假思索地抬手将她护在身后,却见林元瑾手指搭在他的手臂上,目光熠熠,分毫不退。崔夷玉目光迟疑,骤然看不出林元瑾此刻是想做什么。她是想通过抗拒态度提高裴党的笃定,回护太子得到太子乃至帝后的肯定,还是别的什么呢?但无论如何,只要他此时不出差错,林元瑾都能安然无恙。“皇兄皇嫂鹣鲽情深,令人动容。”二皇子温声说,“臣弟并无冒犯之心,不过是今日情形特殊,实属无奈,只能听此下策。”“臣弟愿与皇兄一同受诊,但若皇兄不愿,倒也无妨。”“微臣为国为民,鞠躬尽瘁,便是将生死置之度外。”邓郎中坚定不移地说。“邓郎中分明有千万种办法禀告父皇,偏偏挑中今日宴席当众上奏。”林元瑾弯起眉眼,笑着说道,语句直白而坦率,“倒是置太子、置天家颜面于不顾,全了自己忠君爱国的名声。”“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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