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皇帝的喜怒便是影响大局的风向,无人不在乎。就见皇帝随意地摆了摆手,感慨着着看向下方的太子夫妇,笑着说:“前几日才与你们说,子嗣一事不急一时,哪知方才你们母后竟平白说起若是以你二人的美姿容所生亲儿,也不知与今科探花郎孰美。”林元瑾抬起眼,倒也不觉得羞赧,偏过头看了眼崔夷玉,好奇地问:“恕儿臣好奇,听闻三岁见大,父皇可记得太子幼时是何模样?”皇帝眯了眯眼,似在回忆:“太子肖母,面相确实未变过。”“父皇这般说,儿臣倒希望子嗣肖父。”林元瑾扬起灿烂的笑容,“儿臣也想看看太子殿下幼时的模样。”崔夷玉在一旁静静望着她浅笑,不置可否。“孩子气。”皇帝听得这话竟有些哭笑不得,手指隔空点了点她,眉宇却不见分毫恼意。他像看见了昔日不得见的瑰丽画卷在眼前展开,每一幕都让人身心舒畅,成了亲后太子都比往日更加顺眼。突然,下座之中一个官员抬袖走出,拱手于身前,定神开口:“恕臣无礼,搅扰了陛下天伦之乐。”林元瑾面露惊愕,像是完全没想到会有臣子打断他们之间的对话,当即蹙起眉,转过身看向声源。“微臣听得陛下与太子妃殿下谈论之中涉及皇家子嗣。”那官员目露迟疑,似欲言又止,又不得不继续说,“本不应在此时相谈,可微臣心中确有要事与皇室绵延有关,臣担心江山社稷有恙,于此踌躇——也不知该不该说。”他这一出如重石坠湖,惊扰了郁葱树影。殿里的乐声骤停,原本的喧哗声也消弭殆尽。所有人的目光乍然集中在中央的臣子身上,多少透着些惊疑不定,似没想到今日会有岔。皇帝脸上的笑容缓缓消失,先是沉默,目光一一扫过下方的人,从他所出的太子、二皇子到身为臣子的裴相、崔大将军,最后才落到躬身的刑部郎中身上。大部分人哪怕有疑,或者是装作有疑,也都镇定自若,像千年的狐狸,露不出什么风声。十几年君臣,他了解这些人,这些人也了解他。只是既了解他,就应当知道,他今日不想出任何意外。“邓爱卿。”皇帝手扶着椅臂,凝视着刑部郎中,心平气和地说,“现下是宫宴,并非早朝,若有急事也不必现下报。”“恕臣失礼,但此事关乎我朝百年社稷安稳,微臣不敢不报。”邓郎中长哀叹一声,掀起衣袍,沉沉地跪在地上,叩首在地,行了个大礼。“陛下,邓郎中向来尽忠职守,恪守本分,如今在宴席上冒然出此言,或许真有迫切之事。”一旁的官员站出来,躬身请示。“邓郎中如此唐突圣驾,想是已做好了受罚的准备,既陛下与百官皆在此,公正公开,请他一阐其咎,知其苦衷,再罚也不迟。”“陛下,臣附议。”“臣……”文官如此,武将一侧倒有人直白地嗤笑了声,不以为然。崔大将军鬓角花白,手抚胡须,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皇后,又看了眼淡定自若的太子,笑着说了声:“太子宴席公然起事,你们心里想什么你们自己清楚,难道陛下就不知吗?”这话便是干脆地将此举往结党营私的方向扯了。“微臣未曾有半分私心,当得起问心无愧,污蔑自是不攻自破。”邓郎中眉心一动,俯地不起,开口,“臣赤胆忠心,哪怕舍身也必然要换得家国清白永续,望陛下明鉴!”“若有奏,早不奏晚不奏,偏偏要在太子宴席上奏,尔等之心昭然若揭啊。”太子詹事笑着说。“若心中无愧,为何百般阻挠?”旁人反口一句质问。命妇们看着眼前之景倒是新鲜,若有宫宴,她们向来是跟随皇后、太后在其他宫殿之中,泾渭分明,唯独像今日这等特殊大宴才会同席而坐。如此,官员们你来我往,竟无休无止起来。眼见皇帝面色不虞,崔夷玉站起了身,雅致地行了一礼:“邓郎中尽忠职守,聪慧过人,既知冒然出头于礼不合,应当是有理有据。”他似不在意、也不知邓郎中会说些什么,只解起围来:“父皇不若当着文武百官之面让他说个明白,以免朝中生疑,让人含冤,反倒留下祸患。”崔夷玉微微颔首,脊背如尺清直,喝了酒以至眼尾泛着点点嫣红,眸光却澄明生辉,薄唇微启,未有半分迟疑。也不知是早料到今日会有人生事有所准备,还是清正自知,丝毫不惧外人诋毁。皇帝思忖着转而看向邓郎中,叹息中带着几分息事宁人:“你若现下退下,朕便不治你罪。”太子似乎相比往日更难看透,也不知是不是成亲之后有所长进。裴相看向怡然自若的崔夷玉,蓦然蹙起眉,眸光狐疑起来。此事多方认证,十拿九稳……太子还能有破解之法?他视线游移在帝后身上,最后看向了林元瑾,只见她局促不安,目光几乎黏在太子身上。裴相心中又稳当了几分。年轻人没经过风浪,脸上藏不住事。“臣,心中有疑。”邓郎中道。皇帝闭眼“嗯”了声,“起身吧,”再睁开眼时不怒而威,“说吧,有何事不解?”“是!”邓郎中直起身来,声音温吞,却字字清晰,“臣有疑,敢问皇上,若太子有疾,碍于子嗣,宗室子弟由此便生异心,朝中大臣游移不定,忙于结党对立,连累茫茫百姓,江山从此飘摇不定,再无安宁之日。”“如此,太子可还能为‘太子’?”此言一出,众人哗然。霍!纷乱的目光游移在邓郎中和崔夷玉身上,如此重言无异于指着太子面门骂人,称他不配为太子,半脚踏进了鬼门关。
若今日太子无罪,当众造谣的邓郎中就是死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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