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金之尊,可莫要因一时之气,寒了忠臣之心啊。”旁人瞥了林元瑾一眼,躬身长叹。“太子妃年少无知,正值新婚,维护夫婿实属情理之中。”原本不言不语的皇帝开了尊口,驳了臣子的话,“你们在朝为官,锱铢必较,如今都要与小姑娘争长短了。”皇帝言语里透着淡淡的不满,毫不掩饰对于他钦赐太子妃的回护,实则还借太子妃表明了他的态度。下面的官员们静了下来。他们如何不知邓郎中今日之举会触怒天颜,但相比成事能得之利,有个出头鸟担主责,旁的好处少不了他们。只要事情按死,太子便永不能翻身。
无数视线终于齐齐落在崔夷玉身上,或恶意或审视的目光似想扯下他身上最后一层御胄,将他的残缺与不幸宣之于世。“验身一事也无不可。”少年眼尾微扬,下颌抬起,笑容轻松,却透着股贵体被冒犯的不虞,如玉的手指曲起托着林元瑾的手腕,似夫妻情深 “但儿臣心中尚有一言。”皇帝对上他的神色,心中自有分寸,点了点头,示意他说。“太子妃不谙世事,一往情深,爱重于儿臣,若诊出儿臣有恙,罪尽在儿臣一人,万望父皇莫要怪罪于她。”少年看似诚挚地口头退了一步,嘴角弧度不变,眼眸漆黑而安静,与周身衣袍浓重的绯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侧眸俯视着下方或跪伏或躬身的臣子。“若儿臣无恙,敢问父皇,欺君何罪?忤逆犯上,又是何罪?” 惊扰宣阳宫内,鸦雀无声。皇帝沉眼扫视下方众人,缓缓开口:“造谣生事,欺君罔上,数罪并罚。”“为首者枭首示众,勾结营私者褫夺官职,流放三族。”帝王之言,不容置喙。崔夷玉淡淡地掀起眼,恰好对上了裴相疑忌的目光,开口唤道:“传太医罢。”他答应得轻松,仿佛之前的推脱阻挠都不过是伪装。二皇子见他从容不迫,心中嗤笑。旁人不知,把那民间大夫拐弯抹角送进太子府的他还不知道吗?太子这几日连喝那苦药,看似药到病除,重振雄风,实则不过是烈药伤人,坏死前的回光返照罢了。自那大夫进府,太子便不召其他太医了,这药性刚猛,注定逃不过宫里众太医的法眼。殿内沉闷,众人皆等待着太医赶来。林元瑾小腹不适,倚在椅背上,捧起温热的茶杯,脸色有些苍白,安静不语。她该说的、能说的都已经说完了,无论之后发生什么都与她无关了。“孤能处理此事,太子妃身子不适,不必这般费神。”崔夷玉坐在她身侧,垂下眼眸,用只二人能听得见的声音低声说。林元瑾用袖口遮住下半脸,亲昵地笑起来,脸颊微绯,稍稍凑过去,状似在讲夫妻之间的私房话:“你与皇后心思缜密,早有打算,但凡多言,难免显刻意。”“这几日汤药不断,温养得当,我也没有多脆弱,不会说几句话便要昏倒。”林元瑾雪白的指尖摩拭着瓷杯,转而抬眼对上崔夷玉的眼眸,缓缓扬起笑容,眸光如曦,“殿下觉得我为何费神呢?”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林元瑾这般连身边放了多少细作都不在乎的人,今日愿意费心神当众与朝廷命官争执,难道只是为了表现出夫妻关系和睦,太子妃对太子的深情吗?崔夷玉静静地与林元瑾对视,如此距离甚至看得清她微晃的墨色羽睫,如累金雕琢的瞳孔,专注地映照出他的模样。亦或者说,是太子的模样。明烁的灯光如金纱披在林元瑾的身上,为她漆黑发丝镀上一层浅金,周身锦绣金饰未曾夺走她半分瑰丽,倒衬得她更为矜贵,且高不可攀。崔夷玉眸光一顿,迟缓地垂下眼,生涩地避开了在空中触碰到的视线,浅笑平淡无波:“琴瑟和鸣、举案齐眉自成佳话,太子妃聪慧,孤心甚慰。”林元瑾眨了下眼,定定地看着少年侧颜。她越是与崔夷玉说话,便越能感觉到他那规整而疏离的语句下的冰凉感,好似寒冬之冰,透亮又锋利。崔夷玉自诩权贵手中沾满污秽的工具,但林元瑾却觉得他比在场的所有人都要干净。“哦。”林元瑾似无事发生般转回头,低头抿了一口茶。茶水稍稍有些凉了,显出了几分涩感。宣阳宫外传来太监尖利的通报声。一众太医刚至,就立刻被宣进了殿。因为今日有太子宴席,帝后以及百官命妇皆在此,上下警惕,除开此时去其他宫里的太医,到场的太医也不少。为首的正是前日给林元瑾诊过的院正,视线不偏不倚,对一旁跪地的孙太医视若无睹,领着身后五位太医齐齐行礼。“有人当众上奏言朕之皇子身子有恙,朕甚是忧心,急召你们来诊个究竟。”皇帝说着,给一旁的李公公递了个眼色。李公公连忙应下,抱着拂尘匆匆走下去,走到几位太医身前,而后各自引了两位太医给崔夷玉与二皇子:“太医们莫要介怀地方,务必心无旁骛,好好诊断。”他们特意没将因果说明白,只让太医把脉。崔夷玉和二皇子都大大方方地拉起一截袖子,露出手腕搁在太医眼前,任由他们闭眼慢慢听脉象。两位看完,和另外两位互换,最终由院正各自听完,几人困惑地一对,恭恭敬敬地禀告皇帝:“陛下,两位殿下身体安康,年轻气盛,没有病症。”孙太医怔愕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似乎未曾想过自己的同僚竟会诊出如此不清不白的脉案。皇帝“嗯”了声,平淡地看向孙太医和邓郎中,沉声:“你们可还有话要说?”眼见铡刀就要缓缓挪到他们头上,孙太医大汗淋漓地开口:“太子殿□□虚,这三月用药不断,近日更是饮了虎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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