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棠最先反应过来:“先走。”拿着这么多钱,不能在这儿待了。几个人前后注意着,瞧着没人跟才一路跟着胡明到了一个僻静地方。元棠给胡燕示意,胡燕拿出来三百,给石头小冬和胡明一人一百,这个钱元棠跟她说过的,必须要给。一来是确实让人家出力了,二来也是自己挣了大钱,却一毛不拔,以后怕是难再相处。她对胡明找来的人人品还是有信心的,不至于疑心对方会操什么坏心眼,可利字当头,谁又能十分保证呢?石头和小冬推辞不要,胡明却替他们接过来:“客气啥,拿着。”他瞧出来元棠是想跟这俩人长期合作,一百块钱不算多。他叼着烟,目光迷离。他是真服气了。以前觉得元棠就算是出色,也不过就是个丫头,可对方一口气挣他一年的钱,让他也没话讲了。“徒弟啊”,他吊儿郎当的靠着树:“往后发达了可别忘了你师父我。”他改主意了,元棠以后一定有大出息,他咂咂嘴,替元家可惜。这么出息的丫头跟家里离了心,元家还不知道自己丢了什么宝贝吧。元棠拿到了自己分的钱,一千八百八十块。手指忍不住颤抖。从重生至今,她那口一直吊着的气,终于从胸口吐了出来。她一直表现的很坚定,但谁又能不彷徨呢。人失去了家庭,就失去了来处。独自面对人生的风雨像是说着简单,做起来却少不了磕绊。意外总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来。元棠也会焦虑,焦虑学校如果不让她摆摊怎么办,焦虑明天如果有人蓄意闹事怎么办,焦虑如果高一高二挣不到足够的钱,那高三要怎么办。焦虑如果给赵换娣的三百块没准备好,她杀到学校怎么办。她觉得自己撑着一个壳子,壳子下面什么都没有,就一口气。人就活这一口气。现在这口气散了,她心里却并不空虚。她一点点把自己充盈起来。每天学到的知识,亲手挣到的财富,她把自己重新养了一遍。胡燕捧着同样的一千八百八十,整个人局促无措到了极点。她不知道这钱要怎么办,整个人都慌张的不能行。“小棠,我怎么办!我要不要把钱给我妈存着!或者……或者我藏哪里?”元棠拍拍她的肩膀:“多大点事,走,咱们去银行。”胡燕的钱可以去存在银行里,她有地毯厂的工作,还有家里的户口本,存钱方便。胡燕:“那你呢?”元棠:“我就先不存了。”一来是她户口还在元家,二来是她没有工作,现在银行存款没有后来那么便捷,身份证只有一些特殊单位会发,普通人只能凭借户口本或者单位介绍信去存款,没有密码,只有印鉴或者签名。这种对她来说,风险性太大。更何况元棠也不打算把钱存进银行吃那一点利息。现在是八八年末,未来几年物价飞涨,通货膨胀,两千块现在看着能花,回头就知道了,勉勉强强而已,她要拿着钱去生钱。胡燕不理解,将近两千块!抵得上她在地毯厂干两年了!她觉得自己有了这笔存款,以后的人生都不用发愁了,怎么元棠还要接着挣吗?元棠掰着指头:“我户口还在小河村,到时候我考上大学,总不能还把户口放在小河村吧?”“现在想要户口进城,就只有一个办法。”“买房。”元棠神色沉静的说出这句话, 给胡燕惊的哆嗦了一下。她早就知道元棠胆子大,可也没想到元棠居然藏着这样宏大的想法。买房,她怎么买房?城里的房子除了坐地户, 大多都是单位给分的公房, 元棠上哪儿去买?至于小河村, 村里一贯都是只把宅基地划给男丁,女孩子结婚之前都没有地, 结婚之后要看嫁在哪儿, 跟着夫家算人口。可以说元棠如果想要一个自己的房子, 几乎是不可能的。元棠望着遥远的地方:“白县没有我就出去, 省城如果没有,我就去更大的城市。”现在大产权能落户的房子稀少, 可也不是没有。据她所知,上辈子在南方那边早早就开发了一些楼盘, 买房可以落户, 只是价格昂贵,不是普通人可以负担的起的。她攒着一口气, 想着就算再贵,她也要给自己买一套房子,把户口迁出去!
元棠深知她跟元家那张三百块的断绝关系书价值有限, 甚至赵换娣和元德发到目前为止,嘴上再说的狠,心里也是有个底在的。这个底就是她迁不走的户口。这年月的户口没那么好迁, 城乡差别巨大, 如果城里没工作, 几乎不可能将农村户口转为城市户口。可要是往旁的农村迁,只有一个方法, 那就是结婚。不然农村的地都是有数的,不以结婚为前提,任何村庄都不可能接纳一个外来户的户口。既然户口迁不走,那就说明关系断的不彻底。元德发和赵换娣虽然想法不同,心里却转着一个差不多的念头,那就是父母子女之间,哪里会真断的彻彻底底?就算是元棠真的恨,以后数十年,她要上学,读成了要分配工作,没读成总要嫁人,桩桩件件,都得跟户口有关。这么长时间下来,她能真的不跟家里打交道?有了来往,就会藕断丝连,只要她生活在白县,血缘就不可能彻底断绝。等到过些年,元棠结了婚,有了自己的孩子,旁人的指指点点,她自己的生活压力,迟早会恢复到那种没有很多感情,但依旧逢年过节来往的亲情上去。元棠上辈子见多了这样的事。多少家庭都是这样过来的。哪怕父母子女之间关系已经降到冰点,可还是要为了旁人那点目光,在约定俗成的场合里扮演着自己的身份。为的只是不让自己跟“正常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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