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静静说:“郁南镇,是邵先生一手建起来的。”遥远而朦胧的记忆的浮现,遥迦目光投向青山对面,远处的房屋鳞次栉比,那是郁南镇最繁华的一条街道。七年前,遥奶奶的家乡九江城,突如其来被叛乱组织占领。叛乱军在城内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一夜之间,她的家人朋友们全都遭到了虐杀。一座不起眼的小城变为血腥残暴的屠宰场,城内死伤无数,凡是不服不降的,男人砍断四肢再凌迟处死,女人羞辱折磨后执行枪决,幼童则直接摔死或淹死。百姓们平静安稳的生活被残忍剥夺,曾经生机勃勃的城市,成了暴徒们凌驾于生死的阿鼻地狱。虐杀进行到最后,整座九江城只勉强剩下了三分之一的活口。为了节省资源腾出生存空间,叛乱军将他们恶意驱逐出境。几百个在夹缝中挣扎着活下来的人,从此颠沛流离无家可归,被迫进入边境线流浪。遥奶奶便是其中之一。逼不得已,她只能一边躲避随处可见的危险,一边拾荒而生。没过多久,就在垃圾堆旁边捡到了命悬一线的遥迦。当时的遥迦已经饿了近一个星期,嘴里还咬着脏兮兮的垃圾袋,半边耳朵不知被谁割掉,脸色灰白不省人事,几乎处于濒死的状态。遥奶奶把她带回去,在自身难保的前提下,硬是一口粥一口粥将人救活了。然而想活命不难,如何一直活下去才是最大的难题。九江城剩下的老弱病残们无处可去,集中窝在一个破烂山洞里苟且偷生。山洞风雨不蔽,日夜温差大,再加上食物水源稀缺,每隔几天就有人饿死或冻死。一位刚生育的母亲找不到吃的,无法产生奶水,怀里孩子饿得哇哇大哭。她流下绝望的眼泪,用自己的精血哺乳孩子,最后活生生耗干了自己。接二连三发生死亡,洞里堆积的尸体一日比一日多,有人饿了几天实在撑不下去,起了歹念想去吃人肉。遥奶奶站出来拼命阻止,她曾是一位救死扶伤的医生,一生向善,没法眼睁睁看着如此泯灭人性的景象在自己跟前发生。不像动物一样啃噬同类,是作为人类的最终底线。她抱起那个吸干了母亲血肉的幼儿,对躁动不安的众人说:“你们忘了自己的家人是怎么死的吗?他们用命换你们活下来,不是为了让大家自相残杀的!”换作平时,苦心的劝导或许能唤起良知。可惜此时此刻,痛苦的饥饿与拼命想活下去的欲望,会促使人变成一头丧尽天良的困兽,与觅食的动物都没有任何区别,甚至更为凶残。
“他们用命换我们活下来,也不是想看我们活生生饿死的!”有人推开遥奶奶,冲到某个咽气没多久的男人面前,竟是直接生吞活剥起来。有了一个带头的,便不愁 交换秘密良久的沉默挥之不去,在两人中间弥散开来。九江城位于维冈西北面,与科谟有一定的距离,对于多年前那场屠杀与占领,费慎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只依稀记得好像听说过,维冈政府当初并未出手反击或援助,而是不知缘由放弃了整座城,以至于最后死得死、逃得逃,一个人都没保住。余光落在与自己相邻的女孩身上,费慎不由得起了一阵感慨。七年前的遥迦十一岁,尚且处于对这个世界感到懵懂的年纪,就已亲历了无数生离死别。早早地失去双亲,被迫流浪在危机四伏的边境线上,惨遭毒手后又险些饿死。此番经历对一个十一岁小孩来说,是无比残忍冷酷的,可又实实在在是如今这个时代,几乎每天都会上演的情景。费慎不禁开始回想,自己十一岁时在做什么。住在拥有偌大庭院的费家,吃饭穿衣有佣人伺候,每天衣食无忧上着私教课。没见过鲜血和死人,无需担惊受怕,更不用忍饥挨饿,用着最轻松的方式去认识这个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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