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车不算宽敞,如今两人挤在这湫窄一方,但凡遇上个路坎,衣衫便会缠在一起,指不准还会出什么洋相。
金车辘辘,浮云卿时而栽向敬亭颐,时而栽向硌身的车框。
她被贤妃数落了几个时辰,哭得头疼鼻塞,竟还能闻见那股好闻的草药气。明明才在这道气息旁待了小半月,可却像依偎多年一般。
渐渐有些困倦,比起欹着支棱的车框,她还是偏爱贴近敬亭颐那里。
浮云卿不动声色地挪动身子,借着车马的力,往敬亭颐身边倾斜。
“困了么?困了就睡罢。”敬亭颐敛眸,将她的细微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的话语放得轻缓,几欲要被车外的妖风吞没。可却一字一句地刻在浮云卿心口上,叫她听得再清楚不过。
“不是困,就是心里闷闷的,难受。”
浮云卿忆起上晌,生火的事被一本簿子掩住。那本小簿子,详细记着自个儿三月以来的行踪。贤妃说,这是禅婆子记下的。
说放手的是贤妃,做各种监视的也是贤妃。
浮云卿心累得紧,她搞不清楚贤妃哪句话是真的,哪句话是假的。
贤妃嫌她与世家女走得太近,要她日后另择好友,远离施家与荣家。这两家都是跟随变法的,走得近,恐惹是非。
浮云卿觉得可悲。娘子家出嫁从夫,也只有在闺中密友面前,才能做回潇洒自在的自己
可她为数不多的自由,都被贤妃给褫夺得干净。
然而在敬亭颐面前,她还得保留几分娘子家的体面。闺中之事,不便对他一男郎细说。
于是开口说起生火的事。
“霁椿?先前我看过府里的人口簿,分明没有这个人。”
敬亭颐回想着那簿上的字,的确没有出现过“霁椿”。
浮云卿眉梢一挑,附和道:“是也,甚是怪哉!”
真该把敬亭颐带到贤妃面前,让她看看,纵是机敏如敬亭颐,也不记得有霁椿这个人。这能反将贤妃一次,还能少挨一通责骂。
敬亭颐又问:“这位女使现今在哪里?是在贤妃那身边,还是回了公主府,或是跑到了外面?”
浮云卿一愣,她倒没想到这层,羞赧地低下头,“我没有问。”
敬亭颐察觉事有隐情,决心要把这事查清。但眼下显然不能再把这严肃话头延续下去。
“公主留那一把火,是用来给麦婆子煎药的。常有发热染寒魂飞望乡台的人,这不是小病,公主是救了婆子一命。实是贤妃娘子太过苛刻。”
听到有人夸赞她的功劳,还替她打抱不平,浮云卿立即笑弯了眼。
她轻轻起身,想坐到敬亭颐斜对面,赞他真有眼光。
哪想金车刚碾过一道坎,她脚边垂落的衫子与敬亭颐的衣袍倏然勾缠在一起,身子也不受控制地往敬亭颐那处砸过去。
“哎唷!”
浮云卿害怕地阖紧双眸,唇瓣却惊讶地张开。
想象中的痛感并未到来。
她确实砸了过去,不过砸进了敬亭颐的怀里。
惊慌失措中,她的手胡乱选了个物件拽着,她那惊得合不上的唇瓣正巧贴在敬亭颐的喉结上。
又过了一道坎,两人都不受控制地都往后躺了些。
浮云卿尚未理解透手里那不断变化的触感,抬头却见,敬亭颐侧首靠在坚硬的车框上,他仰起冷白的脖颈,似痛似欢地闷哼一声,却竭力抱紧怀中的柔软。
借着几束微弱的光,浮云卿看见敬亭颐的耳廓,脸颊,骤然烧了起来。
有束光芒恰好洒在她拽着的那个物件上。
她似懂非懂,眼神呆滞,迟迟未反应过来。
“松……松手。”
他的声音低而沉,不复往常的清朗平淡。
浮云卿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是怕,是惊,亦是微弱缥缈的喜。
她从未看过敬亭颐这般难耐隐忍的模样,因她而起。
作者有话说:
内鬼的事太杂,一两章说不清,慢慢写来。先走走感情线,哈哈大家应该能猜到这个“物件”是什么~
明天老时间更~
十七:相拥
◎暴雨疾风中紧紧相拥。◎
浮云卿曾见过暮霭下一丛再一丛的狗尾巴草,毛茸茸的却不扎手,比糖葫芦细些。她常把几根狗尾巴草攥在手里,编花篮,编蝈蝈。
它柔软,坚韧,在日光会被晒得干燥枯黄,但也会趁着晨曦微升,吸满露水,变得湿漉漉的。
与她手下的物件毫无关联,却莫名的有几分相似。
“呀!”
浮云卿忽地回过神来,连连转身后退。
可车厢方方正正,依旧湫窄,退无可退。她的脊背紧紧贴着车框,硌得生疼,可却不敢朝前挪动半下。
“我……我不是……”
浮云卿上下嘴唇一剪,莫名语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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