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廖岳再三拜访,方请来这绣娘为沈鸾绣嫁衣。
那绣娘绣工精巧,天下独有的一份。
沈鸾站在穿衣镜前,想着拿嫁衣在身上比划,又怕茯苓和绿萼两个丫鬟笑话,只得讪讪作罢。
她转首:“盯着我作甚,让你送的信笺,可曾送去了?”
茯苓:“奴婢早早送去了。”她笑,“这话郡主今日也不知问了几回。”
她看一眼窗外夜色,“这会天也黑了,郡主还是早早歇下的好。若是明日起不来,太子殿下就得……”
茯苓捂着嘴偷笑。
沈鸾气呼呼,推着茯苓出门:“我不要你伺候,绿萼呢,让她进来。”
茯苓笑央:“好郡主,别赶奴婢,奴婢再也不敢了。”
两人闹了好一阵,屋内笑声方停下。
“郡主可还病着,茯苓你莫闹她,省得她夜jsg里睡不着。”绿萼向来稳重,然今夜也忍不住弯了眉眼。
茯苓大着胆子,揶揄:“郡主若是今夜睡不着,怕也不是为的身子欠安这事。”
沈鸾面红耳赤,拿锦衾盖住脸,背过身去,再不肯多言半字。
绿萼放帐移灯,朝茯苓做了个噤声的手势,二人悄悄往外走。
夜深露重,院内悄无声息,偶尔还能外间传来绿萼翻身的动静。
沈鸾辗转反侧,仍抑不住好奇心,悄悄秉烛来照。
烛光照亮角落的一隅,沈鸾坐在楹窗下,纤纤素手自大红绣金五彩褙子上轻轻拂过。
这手艺,不知强自己多少。
若是自己绣嫁衣……
沈鸾忽而想到那一堆惨不忍睹的香囊,终忍不住笑弯眼。
夜色温柔,少女一双眼睛弯弯,好似盛了一汪清泉。
绿萼睡在外间榻上守夜,沈鸾轻手轻脚,无意瞥见穿衣镜中自己的一张脸,沈鸾羞涩捂住脸。
双颊滚烫,犹胜官窑青瓷瓶中的数枝红梅。
挣扎许久,沈鸾终悄悄起身,又轻声吹灭火烛。
不多时,透亮的穿衣镜前突然多出一抹嫣红身影。
少女一身朱红嫁衣,沈鸾笑盈盈望向镜中面若桃花的自己。
脸未点而红,大红绸缎盖头轻盖头上。
“成亲之日,这盖头应是由阿衡掀开……”
沈鸾低声呢喃,声声难掩娇羞。
倏然,耳边掠过一阵疾风。
头上的盖头忽然被人拽下。
沈鸾猛地扬起头。
猝不及防,和镜中一双沉沉眼睛对上。
寒风凛冽, 侵肌入骨。
夜里下了小雪,天上如搓棉扯絮一般,雪珠子渐渐迷乱视线, 犹如京城的富贵繁华。
因着是除夕,今夜无宵禁。
京城大街小巷人烟鼎沸, 爆竹声不绝于耳, 一声声礼花响彻云霄。
唯独沈府静悄悄,云影横空, 疏影摇曳。
院前的几株红梅染了雪色, 娇艳欲滴,平白惹人心生怜惜。
楹窗半支,轻露出半隅夜色。
沈鸾站在穿衣镜前, 那镜子还是西域进贡给皇帝的,镶满珠宝玉翠,光彩夺目。
然再耀眼, 也比不过镜前凤冠霞帔的女子。
绸缎红纱轻拢,一头青丝挽在肩上。
裴晏也曾见过沈鸾着嫁衣, 虽不如眼前的精巧, 然那嫁衣却是沈鸾自己一针一线缝制所成。针线歪歪扭扭,惨不忍睹。
彼时少女春心萌动, 看着嫁衣就想到自己日后的如意郎君,自然不拘泥嫁衣的瑕疵,只觉得哪哪都是好的。
她轻坐于榻上,素手纤纤, 挽起盖头一角, 沈鸾一双琥珀眼盈盈,她朝着裴晏弯唇一笑:“阿珩, 嫁衣我绣好了,你什么时候来娶我呀?”
而如今,沈鸾依旧一身大红牡丹刺绣盘金圆领嫁衣,心心念念的,却是别人。
她喊的,是阿衡,是裴衡。
裴晏双眸阴沉森然。
任谁大半夜在自己房中看见凭空冒出一人,都难免吓一跳。
沈鸾瞪圆眼,险些失声尖叫。
然那声音,很快消失在裴晏宽厚手掌中。
沈鸾几乎看不清裴晏是如何到的自己以前,纤长睫毛飞快扑簌眨动。
裴晏一手捂着人,他修长手指往下,最后落在沈鸾纤细脖颈上。
少女的呜咽如幼猫孱弱声般低低,白净脖颈如同雪中红梅,不堪其折。
沈鸾仰着头,眼中惊俱万分,有一瞬间,她以为裴晏要杀死自己。
夜色缥缈,大红绸缎盖头轻落于脚边。
裴晏垂首睥睨,那目光似淬了冷意,寒气透骨。他低低一笑,笑声沉沉,落入沈鸾耳中,当即引起一片颤栗。
“卿卿想嫁给谁?”
裴晏目光往下,握在沈鸾颈间的手指缓慢收紧。
对上那双惊恐万分的眸子,裴晏唇角微勾,周身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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