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跟随老将军多年,少时便是私属部曲一员,亲的不能再亲的心腹。估计世上没几个人能比他更清楚老将军和善外皮下的冷酷和暴戾。眼前这个儿子再不识相点,真会死!
络腮胡男人挣扎:“不吃,能奈我何?”
老将军也很干脆,直接拔出腰间的刀,咚的一声掷到他身前地上,算是下了最后通牒。
络腮胡男人:“……”
他不可置信地看着老将军。
尽管他常常抱怨老东西偏宠青年,暗下揣测青年是老东西跟哪个蛮女生的野种,抱怨自己受到不公正待遇……但他心里清楚一点——
偏心归偏心,这位父亲对待他们这些儿子都是轻拿轻放,未动过真格。严厉也仅限于口头,即便真上手打骂,也不会太重。
哪个武胆武者不是一身伤成长的?
那些打骂真算不上什么。
此时此刻,竟然对他动了杀心……
眼前摆着两个选择,只能选取其一!
络腮胡男人低头看看,又抬头看看无情冷酷的老父亲,最后手指哆哆嗦嗦伸向心腹手中的碗。心腹见状,内心也长松了口气。
他抬手将那把刀拔出来,拿得远远的,生怕络腮胡男人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可很显然,他对老将军这个儿子了解还不够多。
青年不意外义兄的选择。
这位义兄啊,骨子里便是贪生畏死的人。
先前跟老将军犟嘴也是吃准他不会真的杀儿子,退一万步说,不过是顶嘴而已,顶多被打军棍、禁足关禁闭,他皮糙肉厚不怕!
谁知老将军会一反常态,打他措手不及!
眼睛一闭,心一横,络腮胡男人忍着无尽的恶心将那两块肉吃下去,又在老将军注视下将汤水喝完。咸腥滋味在味蕾停留不散,喉头几度痉挛,强烈的恶心让他双目泛起水雾。
老将军可算放过他:“下去,坐好。”
络腮胡男人踉跄起身,脸色煞白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他耳朵嗡嗡乱响,根本没注意身边的人又说了什么。当他再度回神,营帐多了一道陌生身影,老将军对此人甚是恭敬。
络腮胡男人就抬头看了一眼。
登时手脚冰凉。
此人……他见过一面。
据闻是诨号“彘王”的郑跖幕僚。
哦,所谓“彘王”就是那个以母猪为妻、猪崽为子的郑乔兄弟,民间戏称他是“猪王”,又因为他的名字,被郑乔封为了“彘王”。
彘王的心腹怎么也来了?
福至心灵,他也突然明白老东西为何突然逼迫他承认爱妾是密探,多半是因为这位彘王心腹的存在,做戏给人看的?他不仅不感觉暖心、懊悔自己误会老父亲,心头反而蹭得冒出强烈的恨意和杀意,后槽牙磨得嘎吱响。
为何会如此?
因为在他看来,自己是替野蛮子挡祸。
火烧辎重的内贼是野蛮子带来的,这才是罪魁祸首!结果只拿自己开刀,对野蛮子的错误只字不提。他稍微一想,便猜测是老东西舍不得野蛮子受委屈,拿他的爱妾抵祸!
一想到惨死的爱妾,络腮胡男人内心的恨意杀意犹如滚沸的水,咕咚咕咚冒着泡。
只是,在场无人关心他的心思。
他也没听到青年领了八十军棍。
军棍也有分类,有针对普通士兵的,也有针对武胆武者的。后者力道非同一般,棍能把普通人打死,十棍能把武胆武者打得屁股开花,难以下地,更遑论八十军棍!
老将军问青年:“你可有不服?”
青年垂首,当着幕僚使者的面,神情恭恭敬敬地道:“儿子无不服,全凭父亲决断。”
幕僚使者也知不能打压太过,笑着对老将军道:“大敌当前,少将军这军棍不如先延后?待拿下孝城,再上军棍也不迟……”
老将军给义子使了眼色。
青年起身谢过幕僚使者的说情。
出乎所有人预料,此次指挥作战的人竟然不是驰骋沙场多年的老将军,而是彘王派来的幕僚使者。青年暗中观察——这位使者相貌不算年轻,皮相看着三四十,鬓角已有些许灰色,身穿一袭漆黑暗纹儒衫,头戴方巾,腰悬一枚精巧的朱色文心花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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