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一下,从小到大,哑女每次见你的时候,是什么状态,她每次看你的目光中,包含了什么,她又是怎么对你的!”
翟依玲主观潜意识不愿回忆,但客观事实由不得她。
她是正常人,还是个很聪明的正常人,非常清楚自己已经身在市局刑侦支队,马义龙的亲戚也都来了,作为支队长不可能胡说八道。
当记忆回到小时候,翟依玲身躯开始颤抖。
顺着陈益的话,她脑海中有了画面。
小时候,哑女每次见自己的时候确实很高兴,但小心翼翼的不敢靠近,只能远远望着。
小时候,哑女看自己的眼神中,确实包含了太多东西,她不知道什么叫母爱,但知道什么叫柔情。
甚至有一次,哑女终于鼓起勇气靠近自己,想要给自己手里塞糖,换来的却是自己的嫌弃和冷漠。
想到这些,翟依玲眼眶湿润,拳头也握了起来。
陈益继续开口:“翟依玲,有几句话我想说给你听,你听仔细了。”
“你的亲生母亲哑女杀人了,这是事实,她为什么杀人?为了马义龙吗?不,为了你。”
“她有智力障碍,世界对她来说完全是混沌的,陌生的,可怕的,除了陆秋成和一些好心村民,她没有体会过任何善意。”
“你可以说她傻,可以说她糊涂,但……有件事她无比清醒。”
“虽然她不知道该怎么做,也不知道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却一直在努力。”
“这件事,就是爱你。”
每个字回荡在翟依玲耳畔,尤其是最后一句话,如同惊雷,她蹲了下来,抱头痛哭。
陈益深深叹了口气,这个案子,真的是让人意难平,他只能用那四个词形容:人间悲剧。
哪怕陆秋成还有一口气都是好的结果,可是他真的死了。
世界上不会再有这么一个人,用毫无血缘关系的亲情,去爱护哑女,爱护翟依玲。
畜生不如的马义龙,必须用生命赎罪。
“她在哪……”
哭了很久后,翟依玲轻声开口。
陈益站起身:“跟我来。”
留置室,陈益清空走廊打开留置室的门,进去解开了哑女的手铐。
哑女一脸悲痛绝望,对陈益的到来没有任何反应。
此时脚步声响起,翟依玲慢慢来到门前,抬脚走了进去。
“你女儿来了。”陈益退后两步。
哑女下意识抬头,看到逐渐靠近的翟依玲后,当即愣在了那里。
“妈。”
翟依玲噗通一声跪了下去,眼泪再次决堤,她无法无视一个爱自己的女人,哪怕这个女人……很傻。
无知者无罪,她不需要救赎,但又需要救赎。
哑女惊慌起来,赶紧从床上跳下,想去触碰翟依玲却卑微的不敢,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双手,不停的在衣服上擦拭想要让自己干净点,但却忘了自己已经洗过澡换了新衣服。
她,干净的很。
陈益抬手敲了敲额头,两世为人的他,此刻也有了去做心理辅导的冲动。
惨剧就像暴风雨,也摧残着外人的心灵,无法想象处在暴风雨中心的哑女和翟依玲,会是怎样的心情。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留置室。
翟依玲跪在地上久久没有起身,哑女不忍心看到女儿如此,终于是鼓起勇气上前,双手把她给扶了起来。
这是母女的第一次肢体接触,看得出来哑女非常开心,不是因为翟依玲的跪地,也不是因为翟依玲的那一声“妈”,而是因为翟依玲对她的触碰并没有抗拒,坦然接受。
对哑女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幸福了。
翟依玲出生的时候哑女没有抚摸过她的脸,学走路的时候没有牵过她的手,最终在十八岁的时候,享受了身为母亲的待遇。
可代价是……陆秋成的死。
陈益默默站在旁边,没有打扰这对母女的相认,准确的说是单方面相认。
两人坐在了留置室的床上,彼此拉着手,哑女应该是有很多话想说但说不出来,翟依玲能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安静许久后,翟依玲似乎这才想起来哑女的杀人事实。
“陈队长,我妈……会被判死刑吗?”翟依玲询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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