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柏世钧正斟酌着要开口,可话还没说一个字,对面申集川突然脸色一变,将手中的筷子和碗都重重地砸在了桌上。
柏世钧手上一软,两支筷子随即落了地。
“答话!”申集川突如其来的怒喝伴随着筷子在地上滚落的声音,“都聋了吗!答话!”
柏奕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暴喝吓了一跳,但他几乎立刻就反应了过来,在桌下按住了一旁父亲有些惊慌的手,带着几分疑惑试探道,“……申将军?”
申集川的呼吸明显比先前剧烈起来,他咬了咬牙,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突然的暴怒并不妥当,但已经耗尽的耐心让他几乎想立刻将整张桌子都掀翻。
申集川攥紧了拳头,在内心的克制之中,也还是一拳砸在桌子上。
桌上的碗与盘为之一震,中间的乌鸡汤甚至溅出了不少汤汁。
“这种事就那么难想?是这里头的利害我说得还不清楚还是老夫根本就看错了人——”
“将军,将军!”一旁的副官连忙上前制止,“您还是先——”
“老夫不需要你来教我怎么做!出去!”申集川的声音接近嘶吼,他指着木门,将手里的饭碗狠狠砸在了门上,“滚!”
瓷碗碎裂的声音让人心惊,柏奕已经拉着柏世钧站了起来。
副官没有离开,但也没有再近一步,他做着防御的姿势,安静地在一旁,准备应对随时可能发生的意外。
至此,柏奕终于明白,为什么那天柏灵要叮嘱他们若是实在被这位将军气着了,就想想“这是他病的一部分”。
然而眼前的这种情势根本不是生气或是不生气的问题,都说兵无常势水无常形,一个重兵在握的将领竟是如此狂躁——如今他在京中也就罢了,若是放回了北境,那会是什么后果?
不,想这些都还太远太远了。
柏奕几乎倒吸了一口凉气,看看这屋子里的陈设,再看看申集川腰间一直不离身的配剑……面对这样一个生了气就要砍树吼人的老头子,他怎么能放心让柏灵过来给他瞧病。
柏世钧也调整着呼吸,他慢慢推开挡在自己身前的柏奕,带着几分无可奈何的怜悯看向了眼前的老人。
“六不治的道理,我在御前就已经和将军说过了,”柏世钧的声音很平稳,“今日我也和将军再说一句,你的病,我女儿懂……但就将军今日这番情态,我是万不会再答应让我女儿来此涉险了,这多少,也就合了将军的意吧。”
说着,柏世钧就拉着柏奕往门外走,“我们……告辞了。”
“柏太医留步,留步!”副官听得着急,连忙对着外面喊了一声,“先拦住他们!”
家人
外面的守卫哪里知道里面发生的事情,听见副官下令,便纷纷拔刀挡住柏世钧和柏奕的身前,挡住他们的去路。
一把把明晃晃的刀刃耀得父子二人一时睁不开眼睛,连忙后退几步,抬手挡住了脸。
那副官一听外头的动静,心中更急,厉呵道,“拔刀干什么!把刀都收了!”
申集川怒吼,“让他们走!”
那副官艰难地挡住暴怒的申集川,回头道,“柏太医!请您、求您到院外去稍等片刻,我……我一会儿就来!”
守卫们望着眼前一幕,不由得有些茫然起来。众人正不知如何是好时,柏奕沉下心上前,他伸手拨开直指面鼻的刀刃,然后扶着父亲目不斜视地往院门外走去。
身后是申集川激烈的训斥声。
等出了院门,父子俩顿时同时松了口气。他们在院子外头的走廊停了下来,靠着围栏一同坐下。
直到这时,两人才同时发觉,自己的背上都沁出了一身冷汗。
柏奕看看父亲,又看了看院门的方向,不由得叹道,“在这儿当大夫都是什么人间疾苦,给老百姓看病要钱,给将军看病要命。”
“少说两句吧。”柏世钧轻轻摸着心口,显然还没有从刚刚的场景里平复过来,他咽了咽口水,低声道,“一会儿咱们也别回太医院了,回家……回家歇会儿。”
柏奕抬头看了看天色,看辰光已经过了午时——柏灵一个人等在家里,该是要等得着急了。
大约过了一刻钟,先前的副官终于小跑着出现在父子二人的面前,柏奕和柏世钧才站起来,那副官就冲过来单膝跪了下去。
柏世钧一个激灵,往旁边猛地跳开,连退了好几步。
“你……您这是要干什么?”
那副官紧跟着转向了柏世钧站立的方向,“卑职许直,代我们申将军向两位太医赔罪。”
“……赔什么罪?”
“请二位,千万不要把方才发生的事情放在心上。”
见对方面带哀色,言辞恳切,柏奕和柏世钧彼此望了一眼,一道上前将这位副官扶起。
或许是想些微弥补一些方才申集川的无礼,这位副官对柏家父子的恭敬近乎谦卑,他一路领着父子二人出府,为他们备好车马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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