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言想说,都过去了。可她明白,没过去。这些刺梗在她的心头,怎么可能过得去。
她介意!
那些跟着谢甜甜他们一起参加校园暴力的人会说,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你还记得啊。呵!
她记得啊!她都记得啊,她还会报复回来的呀,他们也想不到,这么多年过去了,她居然会报复回来吧。
她可以怪很多人,但怪不了恨不了谢轻意,那时候谢轻意才一丁点大。
可她又更气了。因为才一丁点大的谢轻意见到她落水,都会悄悄地跑去把谢老先生找来,喊:“落水水了,捞捞,着凉凉。”
一丁点大的小孩子,不到三岁吧,见到她落水了,都知道要把她捞起来,都知道她会着凉,一群人围在水池边哈哈大笑。后来是谢老六跳进水里,把她捞起来的,然后一脚一个把站在池子边笑的人给踹了下去,又是闹得鸡飞狗跳的。
谢轻意又说:“我记事很早的,早到一两岁时候的事情都记得。从我记事起,我爷爷奶奶跟谢承安的关系就不大好,确切地说,在他们眼里看来,这满堂儿孙都是傻逼。”
施言愕然起身,看向谢轻意。
谢轻意说:“其实只是他们老两口委婉的骂法,老两口要脸,骂不出满堂儿孙不孝,这会显得自己很失败,但……你知道的,谢家的家业,当初是败过的。那年,我爷爷还没满十岁,一家子被人赶出谢家大宅,宅子让一个贩大烟开赌当的给占了。那时候,谢家人搬出谢家大宅后,一家人挤在一个三进的宅子里住,结果半夜被仇家堵住门,满院的人被拖到院子里乱枪打死了。
我爷爷讲,他们甚至连井里都扔石头,就怕有人躲井里活下来。我爷爷是钻到做饭的灶堂里逃得一命。那是深夜,灶堂里的火已经灭了,灰还没凉透,半温的。他躲到巡捕房的人把尸体都拖走了,才敢出去,出去后没敢说自己是谢家的少爷,流落大街,结果让我奶奶认了出来……我奶奶小时候家里也富过,跟我爷爷青梅竹马。
我奶奶那时候小,才七岁,平日里连院门都出不了,隔着院子跟我爷爷说几句话,扔点零花钱,或者从厨房打包点吃食用油布裹起来扔给我爷爷,还叮嘱我爷爷拿小本子记上,将来好还……每年冬天路边都会有饿死冻死的,我奶奶让管家借给我爷爷一身旧棉衣、一条旧被子,又允许他住我奶奶家的屋檐下,还让家丁看着不许别的乞丐来赶我爷爷,我爷爷这才从那年冬天活下来。爷爷说,要是没有奶奶,他早在沦落大街那年的冬天就没了。奶奶特意让他用小本子记账,让他记得将来还她,是没把他当乞丐,还把他当成以前的谢家哥哥。也就是这个小本子,保住了他的尊严,他的心气儿,他才能那么拼地挣回这副家业。”
施言不明白谢轻意为什么讲起这个,又问:“然后呢?”
谢轻意继续讲:“后来,爷爷学会了在街面怎么讨生活,学会养活自己。为了挣钱,他十来岁就到处跑买卖,可战乱年代跑买卖哪是那么好跑的,山匪多兵匪也多,那都是枪管顶着脑袋上挣出来的钱财,他的身上有好几处挨枪子留下来的伤疤,背上、肚皮、腿上都有。”
施言想了想,问:“这些,跟与谢承安的关系不好,有什么关系吗?”
谢轻意说:“我小时候,四五岁大点吧,那时候上幼儿园大班,谢承安成天闹腾着要让爷爷奶奶给他腾院子。我爷爷拿命挣回来的家业,自己和老伴儿住了半个多世纪的屋子,让自己的亲儿子往外赶……多寒心呐。满堂儿孙,只有六叔讲了一句,大哥,这不好吧。其余的人,一声没吱。在此之前,还有好多好多事……
四姑一生未嫁,那是早年她跟同学谈恋爱,但那同学心术不正,哄着她先怀了孩子,想用孩子拿捏我们家,奶奶直接带着四姑去打了胎,然后给锁在了院子里不让出门,来了个棒打野鸳鸯。四姑为此恨了奶奶好多好多年,直到奶奶过世。奶奶知道四姑恨她,但奶奶说,我的孩子,在我家,在我眼皮子底下,再恨我,至少没有谁敢作践她,她可以想使小性子就使小性子,可以十指不沾阳春过着富贵日子去伤秋悲画,真要落到那人家手里,才是吃不完的苦受不完的罪,哑巴嚼黄莲……”
事太多,一桩桩的,谢轻意讲上三天三夜都讲不完。
谢家人的闹腾,早不是一年两年,而是从来就没消停过。施言小时候挨的欺负,真就是小孩子的小打小闹。可这些大人眼里的小打小闹,却是施言的童年阴影和心理创伤。
她睇了眼施言,又说:“你看谢家人全都不是东西,而我是谢家这群最不是东西里最显眼的一个。如今想来,讨厌我,好像才是正常的。”
施言把躺在沙发上的谢轻意捞起来:“以后不讨厌你了。”
她顿了下,又问个八卦消息:“所以,其实谢承安是从让你爷爷奶奶搬出主院开始,就逐渐不太成了?”
谢轻意“嗯”了声,说:“谢家上一辈里,唯一能选的就是六伯,但老先生和老太太都看不上他,说他鸡贼有余……”
施言问:“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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