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张其貌不扬的脸,五官平淡无奇,皮肤是小麦色,他的身形不高不矮、不胖也不瘦,总之就是丢在人群里也不会多看两眼的存在。
唯独他那双眼睛,一望便无法移开。
那漆黑的瞳仁里,似暗潮汹涌般澎湃,又似淬了冰玉般凛冽。
丹卿甚至还能从中感受到一种仿若受伤的破碎感……
“丹卿,”姬雪年蓦地出声唤他,“你怎么了?”
丹卿回过神,朝他笑笑,摇头道:“没什么。”
姬雪年面露狐疑,他看了看丹卿,又扫了眼矿工群,敏锐地觉察到一丝不对劲。不过姬雪年修的是无情道,对事物的好奇心并不重,见丹卿不愿明说,他淡淡哦了声,随即道:“你不是想见其他的赌矿修者吗?韩管事说可以替我们引见。”
丹卿眼睛一亮,注意力立马被转移,他先向韩管事道谢,又催促慢悠悠的姬雪年:“你能不能快点?”
说着,直接拽住姬雪年的袖摆,强行让他加快步伐。
他们的背影渐行渐远,即将湮没于那片旖旎霞光中。
容陵眼睁睁看着丹卿离去,恨不能直接冲上去,一把将他们分开。
他眼睛苦涩得不行,心疼肝痛,肺也浸满酸楚。
丹卿怎能这样?
他怎能如此!
南天门下,他看他的眼神里,分明有不舍,有难过,还有化不开的执着与恋慕。
可这才过去多久?
现在,丹卿是不是已经彻底将他抛在九霄云外?
他这就忘记他了么?
他这就喜笑颜开和别的男子亲密无间了么?
不知不觉,所有矿工都已散去。
暮色袭来,容陵孤身在枯树下站了许久。
忽然,容陵唇角勾起一抹惨淡又狼狈的笑。
呼啸的山风里,容陵几乎大笑出声来,他笑自己自负猖狂,笑自己拿不起又放不下。
或许,他就是太看得起自己。
又或许,他以为他足够了解丹卿。
他们曾相爱,曾拥有许多难忘的回忆,所以容陵笃定,即使丹卿恨透了他,也不会轻易忘记他。
毕竟丹卿重情、念旧。
于是容陵一边恐慌忐忑着,一边又颇具信心。
就算丹卿会爱上别人,那一定也是很久很久以后。世事难料,兴许到那时,他们之间的阻碍已然消失,又或许,他还有重新挽回丹卿的机会……
容陵啊容陵!
你想得真美。
容陵不由在心底唾弃自己,可惜,万事万物,不是什么都能顺着你的心意运转。
夜浓如墨,一轮皎洁的月孤悬于高空,洒下凉薄似雪的莹辉。
容陵失魂落魄地转过身,他步履紊乱、时沉时轻,整个世界都仿若失重般颠簸摇晃。
他早该认识到,在他决定放手的那瞬间,一切都结束了。
凭什么他让丹卿受尽折辱伤害,丹卿还会想着他、念着他?但凡这只狐狸不蠢不傻,便该洒脱放手,重新去追求更幸福快乐的未来。
果然,丹卿是聪明的狐狸。
他痛痛快快地不要他了。
容陵的心痛得都在滴血,偏偏一切全是他咎由自取,他无处恨,也无处怨。
什么守护苍生,什么九重天,什么魔域,又或是那些失踪的无辜仙人,在这一刻,全部无足轻重。
容陵脑海里那根时时绷紧,被命名为“理智”的弦,轰然断裂。
他承认,他低估了丹卿对他的影响力。
原来,绝望无助的滋味竟这般可怕,它能粉碎你身体里的每一分灵力、每一丝气血。它让你丧失斗志,甚至是活下去的希望。这世间的好与坏,和平与崩塌,似乎也都变得不那么重要……
不知不觉,等容陵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时,他已经走进一间酒铺,点了满桌酒水。
坛坛罐罐的烈酒将桌案占满,引诱着他去品尝,去暂时麻痹所有的苦涩与疼痛。
人在哀悲绝望之际,所谓的心理防线,只是一堵纸糊的墙。
容陵只顿了一息,便再无犹豫地抱起一坛酒,仰头饮尽。
窗外灯影幢幢、熙来人往。
情欲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