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腾大半夜后,段冽终于安静下来,丹卿擦干泪痕,把日渐消瘦的男子背起来。
刚把段冽放回床榻,丹卿耳畔,忽然响起一道沙哑的嗓音,很轻很轻,像是雨滴落在枯叶的声音,他说:“你走吧。”
有那么个瞬间,丹卿几乎以为,这是他的幻觉。
怔怔望着疲惫阖眼的段冽,丹卿捂住嘴,他难掩兴奋,只能尽量压抑着情绪,轻轻推攘段冽手臂,小心翼翼的样子,生怕把美梦惊醒:“你说什么?”
“你走吧。”朦胧灯火下,男人没有睁眼,他苍青薄唇翕合,发出冷漠至极的声音。
“你就只有这句话跟我说么?”
段冽声音虽微弱,却再真实不过。
丹卿忽地轻笑出声,他眼也不眨地望着段冽,漫天喜悦扑面而来。丹卿太高兴了,高兴得都不觉得,这句话到底有多难听。
雨后深夜, 寂静至极。
丹卿难以抑制的轻笑声,似是温柔涟漪,一圈圈, 在橘黄光辉里,快乐地氤氲开来。
听得段冽耳朵生出细微的痒。
薄被下,段冽情不自禁攥紧掌心, 指甲深深嵌入血肉。
丹卿清亮的笑声, 如同裹了蜜糖的刀, 一刀刀, 无比尖锐地剐着他心窝。
又甜又痛。
几乎用尽全身气力,段冽睁开黑黢黢的眸,他瘦骨嶙峋的面庞,在阴影里显得格外吓人。
死气沉沉地看着丹卿, 段冽语气冰寒如雪,神情亦是毫无感情的森冷:“滚!”
丹卿怔了怔,笑容逐渐僵硬在嘴角。他像是意识到段冽在说什么,有些不知所措。但很快,笑意重新聚集在那双漂亮星眸里。丹卿温和地回:“好,那你早些休息, 我马上出去。”
给段冽掖了掖被角, 丹卿拂开竹帘, 走出草屋。
雨水浸透了泥土, 黏糊糊的。丹卿踩在鹅卵石铺就的地上, 避免鞋底粘上污泥。
空气里缠绵着松木气味, 丹卿仰头望向黑漆漆的天空,嘴角止不住上扬。
段冽醒过来了。
他终于成功迈出离开黑暗世界的第一步。
丹卿心中五味陈杂,他当然知道这有多不容易。正因为明白, 所以丹卿心潮澎湃。
疼惜段冽的同时,丹卿也深深为他感到自豪骄傲,这就是他喜欢的人啊!看似无坚不摧,实则善良又柔软。丹卿知道,段冽他从来不是什么真正的铜墙铁壁,他会受伤、会难过,也会心碎。但他绝不会沉沦在地狱悬崖底,他会一步一步,勇敢地爬上来。
风含着湿气,有些冷。
丹卿用掌心摩挲着双臂,给自己取暖。
不过只要想想草屋里的段冽,他的血液好像就沸腾起来了。
一面竹帘相隔,丹卿侧首望着草屋。
他嘴角含着盈盈笑意,好似能穿透阻碍,望见床榻之上的爱人。
草屋里,段冽同样没睡,他面无表情看着那扇帘子,神色空洞,不知在想些什么。
风忽然大了。
段冽像是预感到什么,睫毛忽然颤了颤。
身体里的那团火又席卷而至,段冽疼得略微弯腰,很快,他漆黑眼瞳被火焰点亮,散发出可怖的猩红。
死死抓住床榻木柱,段冽咬紧牙关,忽然,他指腹触摸到一个个凹陷进去的汉字。
是《般若心经》。
段冽身体一震,尔后苦涩地扯了扯唇角。
这些都是“楚之钦”为他做的。
真是难以想象,他究竟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内,雕刻出那么多文字。
从他们分别的那夜起,这个人,好像就一直在陪他吃苦。
这种苦,真的会有尽头吗?
额头冷汗涔涔,段冽狰狞地闭紧眼,他试图赶走那些朝他走来的影子,他们都是曾在他生命里留下累累伤痕的人。
薄唇翕合,段冽强迫自己诵念《般若心经》,试图抵抗无边无际的苦海与恐惧。
“菩提萨埵,依般若波罗蜜多故,心无挂碍。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渐渐地,段冽手上鲜血染红木柱心经,因精神极度痛苦,他竟丝毫感觉不到肉体的疼痛。
可惜,段冽终是没能撑到最后。
他的意志与意识,再度被黑暗侵占。
丹卿冲进来时,段冽正在疯狂自残,他手臂不知被什么划出好几道血痕。
一旁油灯倒在地上,差点把屋子烧起来。
丹卿已经习惯面对各种突发状况。
将银针刺入段冽穴位,丹卿揽住晕倒的段冽,为他仔细包扎伤口。
处理好伤势,丹卿拨开黏在段冽额头的湿发,他抚摸着他凹陷进去的眼眶,俯首吻了吻他唇角,许久许久,丹卿都没能起来。半晌,空中响起一道含着哽咽的声音:“没关系,你已经做得很好。你会好的,真的!一切会好的!”
后面几天,段冽偶尔清醒。
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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