了不到四分之一秒,却只看见挨挨挤挤的人群。
“玛姬!”他大声喊起来,从缝隙里挤进去,“玛姬!”
举起来的刀锋划破了他的衣裳,人们急急忙忙地避让,大骂这个蠢货,克利夫特充耳不闻,他看见了那些身体缝隙里那一闪而过的红色裙摆。
他拼命伸出手,一把抓住了那裙摆,绸缎做的裙摆就像有生命一样,他要拼尽全力才不让它从手心溜走。
下一秒,他听见了丝帛断裂的声音。
见鬼!该死的!
狭窄的小巷只能看见头顶的一线阳光,玛姬把裙摆往下拽了一拽,心里为这件价值近千法郎的裙子可惜了一瞬,便转过身抓住伽弗洛什细弱的胳膊。
“顺着小道跑出去,别回你的大象肚子,”她的气息有些不稳,“到冉叔那里去,离这里越远越好。”
伽弗洛什睁着琥珀色的眼睛望着玛姬:“刚才我做得不好吗?你看那警察的脸色,真好看!”
“……”
玛姬长长吁出一口气,她说不出反驳的话,只好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口吻道,“你还太小,赶紧回家去吧。”
“那你呢?”
“我得去找我哥哥,”玛姬扭过头就走,“不管怎么样,他也得给我回家。”
他要是不肯,她就把他打晕了拖走。至于他会不会跟她大吵一架,这个她管不着。
不远处的协和广场人声呼啸,天空先是被灰尘遮挡,忽然一条火舌窜进云霄,有人将火把丢进了房屋里,天空瞬间扩展为火红色的一片,警枪的轰鸣声从四面八方响起,玛姬的眼睛被风里裹挟的烟灰刺激得直流泪,她的心砰砰直跳,几乎是趔趄着走到巷口。
一个国民护卫军被猎枪击中,身子打横飞起重重砸在玛姬脚边,她吓得瞬间弹射跃起,一脚踩进尸体喷薄而出的血液里。
立刻有人擦着她的肩膀涌上去,饿狼一样撕扯开护卫军的制服,扯下他的腰带,拔走他的靴子,抢走他的钱包,玛姬被撞得东歪西倒,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是所谓的革命群众。
就在她拼了命地把自己的脚从那滩不知是烂泥还是血液的坑里拔出来,设法使自己站稳脚步时,一双有力的手抓住了她的肩膀。
玛姬睁大了酸涩的眼睛,安灼拉正摇晃着她的双肩,几乎要把她的脑子摇晕,他腰间插了一把长刀,背上斜背着一把不知道从哪里捡来的猎枪,在喧闹的人群里对着她的耳朵大喊:“你怎么还在这里!”
玛姬还没来得及回答,安灼拉忽然抽出腰刀,唰地一声对准一个背对着他的身影。
“把枪留下,先生。”
那人慢慢地转过头,贼眉鼠眼,正是德纳第,他哆哆嗦嗦地把手里的警枪举起来,张嘴就道:“我是想要革命的,我是支持革命的,先生,我在为你们搜罗武器呢!”
安灼拉示意玛姬拿走枪,把德纳第脑袋上的刀移开了一点,冷冷道:“先生,前一刻你还在搜罗我们同伴的钱财呢,你不能只在赢的时候才爱国。”
德纳第不会为安灼拉的斥责自惭形愧,但会因为他手里的武器手脚发软,他一骨碌爬起来,跌跌撞撞跑了几步,摔进水沟里,不见踪影。
安灼拉朝他的背影看了眼,反手把刀插进腰间,转向玛姬。
“枪你自己留着,”他蓝色的眼睛比天边的火光还要明亮,“既然你还在这里,我要你到布尔白街去告诉皮埃尔,到钟楼连敲三次的时候,就是共同进攻市政厅的时候。”
玛姬一愣,下意识就想要拒绝,安灼拉已经走进烟雾里去了。
从烟雾里传出一声枪响,紧接着是重物轰然倒地的闷响,玛姬打了个哆嗦,睁大了眼睛望去时,就听见安灼拉大声说话:“加布!把他拖到门后!约瑟夫!你找一块门板把那边的缝隙堵住!”
又是几声枪响,四下里忽然安静了一瞬,裹着硝烟的耳鸣声在玛姬脑子里横冲直撞,一股寒意从尾椎骨直升骨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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