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能永远地停留在她的脑海里。
“没有。”康斯坦斯顿了顿,似乎是为了强调,她再次笃定地说:“我跟他不会再见面了。”
“康妮,吉姆他的死亡——”
威廉姆斯想告诉她,从国家层面、从政府角度而言,吉姆的死亡并不是一件坏事。
“我知道……我知道你的意思。”康斯坦斯轻声打断了他的话,她的眼神就像是被冻住的一汪湖泊,清澈见底的墨绿色湖水表面泛着细闪的光芒。一时间,她觉得自己的心空落落的,找不到依靠。“但威廉姆斯,吉姆他是我们的家人。”
“所有人都可以对他的死拍手叫好,”她说,“但你跟我不能这么做。”
威廉姆斯看着康斯坦斯。他用一种从未有过的眼神,仔细地打量着她,一字一句,谨慎斟酌语气,“那你将来准备怎么办?”
稀疏的树枝承接着缓缓而落的水珠,康斯坦斯脸颊两侧的头发有了湿润的痕迹,她眼里滚烫的情绪,安静地流淌在全身的每一个角落,但心里的某种火光却骤然熄灭。
“在你们眼里,我的人生就只能被这些情爱跟仇恨所束缚吗?”康斯坦斯自嘲的语气让柯罗诺斯略微一怔。
这时,教堂门口传来车子发动的动静。柯罗诺斯侧过头,透过特殊处理的窗户,他看到一辆再熟悉不过的捷豹停在不远处。
多么巧合。那辆黑色捷豹离开还没有三十秒,柯罗诺斯就看到康斯坦斯从门口出来的身影。
只是从此,他再也没有看到过——康斯坦斯跟麦考夫在公共场合同时出现的画面。就好像之前的那一次对视,是他的错觉一样。
往后的三十余年里,柯罗诺斯通过各种手段跟方式让自己「变老」。他一直待在康斯坦斯的身边,作为她在白厅最坚实的后盾跟最忠心的帮手,陪着她经历一轮又一轮的政治斗争,看着她如同一个冷血的高手,在任何斗争之中都不会感情冲动、不会意气用事,她隐藏在幕后,不动声色利用内阁的权力来一步步达到她这些年为之奋斗的目的——比如在参与政治生活的权利上,真正做到男女平等。
柯罗诺斯这才意识到,原来他的母亲当年在清单末尾写下的菲茨杰拉德,不是那位大名鼎鼎的美国作家斯科特·菲茨杰拉德的,而是他的妻子——泽尔达·菲茨杰拉德,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她曾是美国女权主义的偶像。
自一刻起,他才明白她的内心世界。
在康斯坦斯四十五岁这一年,柯罗诺斯亲眼见证了他的母亲成为英国文官历史上第一位女性内阁秘书这历史性的一刻。
他永远都记得在康斯坦斯就任第一天的场景。面对底下男性文官们不同程度的嘲讽跟挑衅,康斯坦斯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们一眼,那目光犀利得令人难以置信。
“这是一个值得纪念的日子。出于慎重考虑,你们之中的部分人会选择主动离开这个冗杂腐朽的地方。因为——这里需要一点改变。在我祖父的那个时代,白厅对于女性常务次官的记录为零,这让我替那期间努力工作的女性感到遗憾。但幸运的是,从今天起——我将亲手将这个零变成一……变成二、三、四,五……只要她们有能力有野心,那女人就应该站在你们现在所处的地方,而不是掩其光芒,平庸而去。”
她没有说谎,她用了自己生命的最后十年兑现了这个诺言。
柯罗诺斯走出病房,他现在是一个五六十岁的老头子,却依稀可见俊美脸庞,路过的护士都红着脸向他问好,他温文尔雅地点了点头,随后安静地推开走廊对面的另一一间病房。正好跟她的房间呈对角线。
躺在病床上的老人听到门被推开的动静,他勉强地扶起自己的身子,匆忙地合上手里的烫金封皮书籍,一双灰色的眼珠正充满期待地看着柯罗诺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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