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他,昭阳宫明贵妃,还有另外一重意义。
那是他的生母。
昭阳宫门大开,不断有宫女从里面被拖出来,几乎要形成一条长长的血河,让人难以想象,高居其中的明贵妃如今是怎般境遇,是在宫破之前便自刎殉国,还是已经沦为了阶下囚。
有那么一个瞬间,闻真道君几乎以为,他要进去了。
可谢晏兮还是转身了。
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带着与这个年纪完全不相符的冷漠,背着手向闻真道君的方向走来:“天下也要我救,苍生也要我救,长德宫人,也要我救。这世上人各有命,依我看,与其落在北满手里,还不如死在这里。要救你去救。”
闻真道君含笑看着他,脚下一步都不动。
谢晏兮抬头:“平时你把苍生慈悲挂在嘴边,现在却任凭这里血流成河?”
“阿渊,这是你的因果,不是我的。”闻真道君道:“我道随心,我已经救了这座长德宫里我应该救的人。”
我道随心。
他重新看向身侧的宫墙。
并不是真的完全不想去,人总会想要知道自己从何而来,有最原始也最真挚的对母亲的向往,他身为人,自然也有。他并不会觉得这样的向往可耻,却会时时刻刻告诫自己,他渴慕的母亲,也是在他降生之后,就想要将他掐死在襁褓之中的存在。
真的不要进去看一眼吗?
他扪心自问。
是生是死,这或许是他这一生最后一次见到自己母亲的机会了。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道声音在问,他难道从来没有羡慕过别人家有阿爹阿娘的日子吗?从来没有渴望过一次母亲的怀抱吗?
那些仓惶的宫人们有人在绝望之中惊叫着爹和娘,也有人踉跄几步,落泪无声,说自己此生再也无法尽孝。
可他倏而想笑。
明贵妃想要掐死他的原因,缘于那条他的批命。命连破军,离火牵身,嗜杀暴戾,难继大统,为国有害,他若身居高位,国将不国,必将引起战乱连绵,生灵涂炭。
如今没有他,大邺的气数不也还是尽了。
将天下战乱和生灵涂炭的原因落在一个刚刚坠地的婴童身上,实在荒谬可笑至极。
这样的好笑充斥在他的胸膛里,将他那一刹那的游移彻底冲散。
——他过去没有想要去见一眼明贵妃,如今也不想。他既然已经踏出这座长德宫,便从未想过要回头。无关怨恨,无关厌弃,只是这所有的一切,都是与他全然无关的事情罢了。
所有人都觉得他应当怨,应该愤懑不平,却不知,这世上最难调动的,便是真正的没有情绪。
所以那些妄图打着他的幌子,再兴大邺的旧臣与旧世家,恐怕注定要失望。
既然从那诸般复杂纷呈的情绪中抽离,面前的这一切便如同褪色虚假的水墨,再也不能左右他的思绪分毫。
将要从面前这虚幻的一幕中抽离时,他遥遥听到,似有一道铃音响起。
叮铃——
极遥远的地方,有少女的声音在呼唤他的名字。
“善渊!你醒醒!”
“阿渊——”
他的一道意识在告诉他,她呼唤的是“阿垣”,但这一刻,他宁可自欺欺人地以为是“阿渊”。
许是他久久没有回应,那道声音里的急切更盛。
“谢晏兮!给我醒过来!”
眼瞳中浮现的身影从模糊到逐渐清晰,熟悉的明艳面容倒映在眼瞳中,还有一点奇异的从下颌传来的痛,等到意识逐渐明晰,谢晏兮才意识到,他好像是……靠坐在墙壁旁边的。
面前的少女虚虚跨坐在他身上,居高临下地扣着他的下颚,眼中的焦急满得几乎要溢出来,但那份焦急很快就随着她的话语化作了恶狠狠的威胁。
“谢晏兮,你再不醒来,我就要用洞渊之瞳抽你的魂了。到时候你的所有秘密都要被我知晓,你不怕吗?”
她这样盯着他,瞳孔近在咫尺,极深且黑。这一刻,连她身后的风雪好似都停滞,漫天妖气也不入她眼。
她的眼中,就只有他。
谢晏兮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连呼吸的幅度都没有变化。
他看着凝辛夷撂着狠话,果真没有发现他已经信来,她眼瞳的色彩变了又变,洞渊之瞳展露到一半,却又被她按了回去,如此仿佛几次,她深吸一口气,自言自语道:“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洞渊之瞳可以操控神魂,在这种情况下的确可以与挑生蛊妖的幻境对抗,但她也不知道,这样的强制抢夺,会不会对谢晏兮的神魂造成伤害。
少顷,她似是想到了什么,松开了掐着他下巴的手,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般,从三千婆娑铃里取出来了一个有些眼熟的东西。
纤细的手指在黑釉瓷枕上按了按,然后取出了一只乌木剑匣。
也不知是不是谢晏兮的错觉,在那剑匣显露出来的刹那,周围的虫爬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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