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当导演!”
雨然又种草一个新的梦想。
下面轮到陈书妤。她用方才冷着脸吐槽的语气道:“我想读哲学。”
雨然过分夸张地大惊失色,“你怎么会想去读哲学?这么高大上的词语,是我们这个桌子该出现的吗?”
高深的学科在不明详细的少女们耳中,和出家也差不了多少。
至于背后的原因,笑不太出来。
陈书妤的父母都是教师,对她的学习一手包办,要求也分外严格。她承受来自家庭的压力相当之大,不得不拼命去学。
她暗暗有种预感,如果完全听从父母的安排,未来也会过上像父母一样的人生——工作,赚钱,组建家庭,生孩子,再拼尽全力苦一苦孩子,让孩子再跟它的同龄人卷学历。那就太绝望了。可父母的话,她又没法不听,只好在规则之内学点不一样的东西。
哲学至少能让人变通透,对吧。
如果按照大钟的思路,跟数学一样,这种离生活太遥远的学科,反而会让人变笨。
小钟想到他就悄悄地走神了。
陈书妤又继续说,她喜欢德国的现代哲学。如果未来有条件,最好能润去德国,听说欧陆有许多公立大学不需要学费,女性地位也比较高。
几个人却怕小钟被冷落,插不上话,忽然像上课点名一样,问她想说什么。
“啊……那个……为什么一定是德国,德国哲学有什么特别的吗?”小钟没头没脑问。
但陈书妤对提问很满意,饶有兴致讲现代哲学分裂成英美分析哲学和欧陆哲学两大系,并且互不承认的状况。欧陆哲学底下又有许多分支,现象学、解释学、结构与后结构主义等等,主要的阵地是德国和法国。两国哲学的气质也很有很大差别,如果用十六型人格来形容,那么法国是p人,德国是j人。邹老师经常说的海德格尔就是德国的现代哲学家,“诗意地栖居”那个,可以当成素材写进作文里的。
似懂非懂、云里雾里地绕半天,说到最后这句,其他人才豁然开朗。
雨然继续采访,“一般人无缘无故会想读哲学吗?你最早接触这些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因为一位哥哥吧。我妈妈同事的儿子,大人口中‘别人家的孩子’,样样都好,可讨厌了,去年还考上了全国最好的数学系。暑假回来碰到,他跟我讲现代哲学的东西,存在主义、尼采的都灵之马。我觉得这些东西挺有意思,心想这人也不是个书呆子。”陈书妤没有防备地说出来,但低估了女高中生八卦的本领。
雨然推了推镜框,眼露精光,问:“好不好看?”
“我想想怎么形容……大概……男学霸长什么样,他就长什么样。”
“好可惜,还以为会是青春版的钟老师。”
贞观好像没有听懂,问:“钟老师跟他一个大学?”
小钟回忆在网上查到的履历,“不是,他本科在魔都,后面就出国了。”
这样说来,他当年在高中,也非成绩最拔尖的那一拨人?都没陈书妤厉害。高不可攀的光环褪去大半,微妙多出些花瓶的意味。
雨然又问:“你跟他关系蛮好吧。不然怎么叫哥哥?”
“一般般。”
“也是,都学霸长相了。没故事咯。”雨然偏头,佯作失望。
陈书妤又有点不服气,低下头说:“他跟钟老师有点像的。”
小钟听这话却有一瞬恍惚,仿佛自己又变回不合群的那个。她们理解的学霸长相是不是不太一样?什么时候大钟变成了一个颜值计量单位?她们谈论的钟老师,仅仅是路人也会承认的一般好看,但小钟却觉此生很难再遇到一个像他这样漂亮又特别的人。
她们这样说他,心脏似在未熟时就被狠狠拧了一把,酸涩的汁水流溢,没一丝甘甜味。
对面拌嘴还不够,差点动起手,肢体胶着地越贴越近,在角落扭成一团。小钟也像微风拂过的枝条,缓缓挂往贞观身上。
贞观悄声问怎么了。小钟说,昨晚失眠,没睡好,现在累了。看她们。
这场战争陈书妤大获全胜。但雨然认错求饶完又不服气,武斗不过就文斗。她贱笑着发表对感情的见解,没指名道姓,就差报身份证号码:
嗯,我觉得嘛,人是会想要一个像哥哥那样的浪漫爱对象。太孤独了。但哥哥自然带着同在屋檐下、朝夕长伴的意思,永远不会真正分开,就算感情破裂也得一起回家吃年夜饭。
相爱是对虚无的抵抗。你们毕竟是同辈,你的成长和苦痛,他也感同身受,他有他不被父权规训的天真。可以在不见天日的迷茫里相濡以沫,成为彼此的希望。
讲得很好,鼓掌。雨然神气地给自己捧场。
小钟闭起眼聆听心海的潮鸣,却想:爱一个人,或许是因为他定义了爱情,而非被定义成任何一种已然存在的形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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