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
窗外的天空忽然有些暗,接着日色越来越薄,黑暗和影子一起,一点点笼罩起大地。
外面传来人们的惊恐高声呼喊,这许多惶恐的音色和脚步杂在一起,编成一曲对于未知恐惧而生的动乐。
启斐看着面前有些慌乱的盛姿,这是她极少出现的样子,她在所有人面前展示的,一直都是悠恣而骄傲。
她也确实是恣意的,有着宠溺的父母,有着偏爱的老师,有不低的家世和大把财帛,有美丽的容貌和惊人的学识。
可她也露出过胆怯,在每每有人不小心企图越过她的保护线时。
他太了解她,和她在一起时,他经常注视着她,几乎把相处的每一帧,都刻成画印在心里。
世人皆知泰山高耸,可我心里的图若是一一刻出,怕是泰山也无法装载。
他知道她心性高强,知道她惊才绝艳并以此为傲,知道她恐惧不安,知道她经常了然无趣。
甚至他只用巷子口那一眼,便知道她今日所遇必有不顺。
其实他应该和原来一样,相处时让她放松而恣意,这样她才会更无意地将心门的缝隙一丝丝敞开。
只是这一次不同。
从山南道悄悄回来就已经是在赌,加之与孙氏的数年仇怨,也即将了结。
如果他还是和原来一样收敛,她也只会和原来一样,退缩在安全线,感动而止步。
若有差池,他甚至来不及让她知晓他的心意。
所以他豪赌一把!
若我日后还有机会,那么今日无论成败,都可再继奋力。
若日后失败,我绝不让自己成为你生命中一个浮光掠影的过客!
这是日食。
盛姿几乎第一时间明白外面发生了什么。
窗子外面几乎被黑暗笼罩,在一片嘈乱中,她听到走廊的脚步,那是戴廷走来,站在门口询问。
启斐也听到了,所以戴廷只刚发出了一个音节,他已然开口:“退下,现在不走。”
盛姿才反应过来,日食,天色大黑,所有人惶恐不安,这将是启斐溜出城门的绝佳机会。
可他为什么不走?
她的思绪回拢,手腕感觉到温度,于是微微低头,这才意识到,启斐还攥着她的腕子。
盛姿强作镇定,笑着说:“你不是最懂取舍,既然不是为了篇子,赵敞处理的也很好,又没闹出什么大事,千万别错过机会。”
启斐说:“放心,我知道轻重,我不会错过。”
黑暗中,盛姿感觉到自己的唇和手腕一样,接触到温柔的东西,软软的,嫩嫩的。
是他的唇!
盛姿脑海似有千万烟花炸裂,她心乱如麻,所有感官知觉僵在原地。
他的唇贴过来,轻轻吻住她,如膜拜一件最珍奇的瑰宝,生涩却虔诚——这是明明已经不敢妄想,却依旧从光里走来的他的救赎啊!
他松开了她的手腕,将她拥在怀里,动作很轻,他却几乎微微颤抖。
启斐知道,这是因为他太想用力把她揉在骨血里,却又不舍得伤她分毫,只敢小心翼翼地感受她在怀中的感觉。
盛姿似乎呆住了,一动不动。
末了,他用尽全身力气,松开臂弯,在她的脸颊上落下一吻——那样珍重而不舍。
他嗓音嘶哑地开口:“是我唐突了,阿姿,等我回来,我必会给你交代。”若我回不来,就当用这条命,为我的孟浪道歉吧。
他后退一步,转身,开门,大步迈出,关门,一气呵成。
盛姿轻抚脸颊,直到天光乍现,日色明亮,才缓缓放下手。
厌恶吗?居然并不,这才是让她最惊惧的!
她为什么没有惊呼尖叫,也没有嫌恶憎恨。
是不爱桑邈了吗?也不。
她一时有些懵,其实她一直不太擅于搞懂自己的情感。
推开门,呆愣愣地走回去,沿着街角,穿过欢呼庆幸的人流,回到盛府。
泠风被她魂不守舍的样子吓到,焦急地过来扶住她,关切地问:“娘子你怎么了没事吧!”
冬阳听到声音,也急匆匆进来,看到盛姿的样子,也是惊疑,但她迅速道:“泠风,你扶娘子去榻上躺一会,我去给娘子倒杯茶。”
盛姿躺倒榻上,脑子里还是乱哄哄的,心如擂鼓。
启斐,这,怪不得柔阿姊上次提到心猿意马,她是看出了什么了吗?什么时候看出来的,多久了,为什么我没想到。
用力按了按太阳穴,她仔细回想,发现其实是因为她从来没往这方面想过。
她原本就不擅长感情,失了桑邈,更是再不准备爱人。
她连自己的心门都封锁了,自然无从感触别人的情意。
可现在要怎么办?
万千思绪于脑海中窜过,最终定格在一点。
盛姿接过冬阳递来的茶,轻抿一口,总之,我是不会进皇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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