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归荑的眼眶刹那间放大,泪如雨下,长睫上方挂满了细碎的泪水,噗嗤噗嗤地颤抖着,晕湿了裴璟的眼睑。
她全身也跟着抖,到后面几乎要弹射而起。
裴璟是双手死死压住她的左右双肩,声音冷静。
“别担心,太医说他走的很快,一点也不痛苦。”
怎么会不痛苦,王沐然在死前定是会出现咳嗽咳血,呼吸困难等症状,胸口撕心裂肺地疼,最后窒息而亡。
但是这些傅归荑不需要知道,他只是一个不相干的人,没必要占用她太多情感。
现在傅归荑流的每一滴眼泪,裴璟都觉得是浪费。
傅归荑上扬的嘴角顿时抽搐了一下,她眼里满是悲伤,接着低声呜咽起来,如同失去庇护的小兽,茫然无措,可怜无依。
声音不大,却哭得日月同悲。
“我不……”
裴璟对准她的唇,侧了侧头覆上去,堵住她的喉咙未说出口的话。
这个吻不带有一丝欲望,更像是安抚,裴璟用自己的唇去蹭她的唇瓣,舌头规矩地收拢在牙关之后。
像极了野兽用舔舐来安抚受伤的幼兽,极致的耐心又十足的强势。
傅归荑的哭泣被迫打断,她想推开裴璟,她想一个人静一静。
什么也不想听,什么也不想思考。
她浑身冷得发抖,五脏六腑冻成一团。
傅归荑喘着粗气扭动脖子躲避裴璟,然而他却一步不退地禁锢她,一双手如同铁爪固定住她的左右下颌,十指有力却温柔地将她捧在掌心,炙热的温度透过皮肤传到血液,再流遍全身。
冰与火在身体里碰撞,她快要喘不过气来。
傅归荑本能地挣扎,双手无措地捶打裴璟的后肩,他都一一受着,照单全收。
等她打累了,不闹了,裴璟才稍稍后退。
两人四目相对,一言不发,紊乱的呼吸在彼此间胶着着,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裴璟见她逐渐眼神清明,再一次提醒她。
“傅归宜死了,”他眸光柔和,嗓音喑哑:“为了他,你也要好好活下去。”
说罢,不等她平复过来,欺身再度覆上她的唇。
这一次,裴璟吻得很凶,舌尖强势霸道地挤入她的口腔,肆意地掠夺她每一寸领地,宛如要逼她接受残酷的事实一般。
傅归荑胸口急速上下起伏,眼睛一眨一眨地淌下两行不断流的清泪,顺着指缝浸没裴璟的掌心。
她的哥哥死了。
傅归荑在裴璟不断地提醒下终于明白了这句话的含义。
这一次,她真正的,完全的失去了他。
裴璟坐在床榻前,静静凝视着傅归荑的睡颜,凌乱的发丝粘在鬓边,巴掌大的小脸泪痕斑斑。
眼眶泛着红肿,睫毛上凝着未干的水渍,双唇紧闭压成直线,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任心肠再硬的人看了都要心软三分。
他伸出食指为她整理覆在脸上的青丝,目光露出几分迷离痴缠。
“你又少了一个牵绊的人。”
“如此,甚好。”
裴璟对着沉睡的傅归荑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微笑。
傅归荑做了一个混乱的梦,梦里有父亲母亲,有小时候的哥哥和自己,然后哥哥忽然长大,他的脸被一层薄雾笼罩着,傅归荑看不清他的脸。
她朝着哥哥跑去,可怎么抓也抓不住他的手。
裴璟出现了,他拦腰抱住她不让她过去。
最后白雾散去,眼前是王沐然那张浮肿可怖的脸。
骤然,他睁开了眼睛!
傅归荑被吓醒了,她喘着气,胸口沉闷压抑。
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害怕哥哥。
还不等她想明白,外头正好传来裴璟有条不紊的下令声。
“你亲自押送傅归宜的尸身回苍云九州,对外就说这个人在平溪围猎中救了孤与傅世子,不幸身亡。”
“傅世子感念其救命之恩,请求孤厚葬他。孤下旨追封他为骠骑将军,特许他葬入傅家祖坟。”
“谁敢阻拦,就地拿下。”
“将棺材封死,谁也不能打……”
傅归荑听见“傅归宜的尸身”六个字时顿时心口一揪,钝痛难当。
她费力地伸出手将床边的花瓶用力往下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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