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比试便又刷下一半的人, 修真界的比试是残酷的, 只有那唯一的胜者能被人看到,遍享声誉美名,而其余的人, 不管修行得多么刻苦, 终究是碌碌之辈,为他人做嫁衣。
卿晏执剑而立, 面前换了个对手。
看见对方的面容, 他眉头微微挑了下。
年轻的修士微微仰着脸, 道袍袖口在风中翻飞,看人的模样总有一丝没正形, 眼神是从上往下走的, 整个人就是张狂桀骜的化身。
孙青阳。
除了江明潮、苏九安这些旧识,以及每日与他同出同进的苏符, 这人是这批修士之中, 卿晏为数不多记得的几个了。
“现在就开始么?”孙青阳拎着剑,随意地说着, 一开口就是傲慢, “你要不要休息会儿?”
卿晏摇了摇头, 笑道:“不必。”
孙青阳没有意见,说了声“好”,两个人就开打了。
这本是切磋比试,分出个高下就行,不是要人命的那种,大家多半都不会出杀招,都知道分寸,会手下留情,但卿晏这次没有。
虽不至于要对方的命,但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比之刚才,他突然就下手重了许多。
北云大师的剑法极为诡谲出奇,而卿晏在北原从薄野津那里学到的剑以快为主,兼采二者,就成就了卿晏。他要动真格的,那剑快而奇,不说抗衡,对方是根本看不清他是如何出招的。
孙青阳外家工夫强悍,力大无穷,但也不是他的对手。卿晏跟他过了两三招,就不算自负地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提了提嘴角,要是他想,立刻就可以打败他,但卿晏没有这样做,他下手挺重,但又留了点分寸。
卿晏看见这人,就想起他在道史课上是如何编排津哥的身世,说神君的母亲是一尾低贱的蛟的——卿晏不知真假,也许是真,也许是假,也许这野史传闻早已在乡野之间广为流传,人尽皆知了,卿晏并不在乎到底是如何,但这人不识时务地提了,还是当着大庭广众之下,这就是他嘴贱了。
卿晏的确是有点护短。
他甚至可以不计较苏九安派暗卫去北原杀自己,将这事一笑带过,不以为意,但听不得别人说薄野津一个字不好。
早就看不惯这人了。
没有机会倒也罢了,正好今天有机会,他撞上来了,卿晏就想教他做做人。
孙青阳在他的剑下节节败退,握着剑的指关节都在发白,手颤抖着。
看着全身没什么伤口,但只有孙青阳自己知道,对方下了多少力气,他被剑气扫到的皮肤每一寸都在隐隐发疼。就在他要退到剑台边缘,即将跌下去的时候,卿晏挽了个剑花,将锋刃收敛,伸手拉了他一把。
孙青阳:“……”
这是干什么?
只要出界掉下剑台,就自然是输了,孙青阳不明白对方捞他干什么,打上瘾了?
卿晏道:“太不小心了吧?再来。”
“……”
你有毒吧?
他这不是在过招,简直就是一个更高位的修士有张有驰地控制着灵力和剑气,撵着人打,将人玩弄于股掌之中,赢也赢不了,求败却无门。
“他干什么呢?”台下的苏符看得直皱眉,他越看越觉得自己押的那二十灵石很明智,很有希望回本,但这只潜力股怎么这么心大,还在台上玩心大起了,“赶紧一剑把他解决算了,还去捞他?!”
苏符简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
身旁的姑娘转向他,问道:“你认识……那个人?”
“认识啊。”苏符道,“我兄弟。”
姑娘沉吟着点了点头,又去看那台上的人,眼神含着一丝不可思议,她怀中的小男孩还伸着葱白的手指,不知道在指哪儿:“哥,哥哥……”
苏符还以为他在叫自己,于是弯腰把他抱了起来:“乖,哥哥抱啊。”
苏符都看出来卿晏留了手,台上的仙师们当然更能看得出来了。
南华剑尊拧着眉,已经在心里责骂这个学生了,他在搞什么东西?很明显能赢的为什么要拖这么久?
旁边的仙师也点评道:“大家看看这边,这两人倒有趣,这修士拖着不想赢,追着对方打,莫不是在挟私报复吧?”
大家讨论起来,全是一脸看不懂。
座上的神君白衣如雪,俊美如神像的面容淡漠而平静,侧着头,修长的手指微曲,抵在额边,坐姿有些散漫,一身的威压却还是让人不敢放肆。他垂着眼,听着耳畔七嘴八舌的声音,望着场中那道飞扬跃动的身影,目光微有波动,但始终不发一言。
剑台场中。
“……道友,你下手也太黑了吧!”孙青阳何等骄傲的人,但此刻也终于忍不住承认自己落于下风了,他微微咬着牙关,他当然能看得出卿晏是在故意耍他,但却不知为何,问道,“为何要如此作弄我?我以前得罪过你么?”
卿晏剑下一顿,“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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