懂宋令枝的言下之意。格林伊抿唇,复而又笑道。
“罢了,不提那些臭哄哄的男子,宋姐姐这般好,凡夫俗子哪里配得上。宋姐姐,先前你要寻的矿石我替你打听好了,只是那商人住在秦安岛上,宋姐姐若是想去,还得坐船出海。”
格林伊侃侃而谈,“那岛也算是大周,只是岛上的百姓不多,做的都是矿石买卖。”
格林伊命侍女端来一个锦匣,匣内是她自秦安岛买来的矿石,“这些是中等的,宋姐姐瞧瞧可还行?”
绿宝石璀璨夺目,质地莹润透亮,既是中等,自然是有瑕疵,只是不明显罢了。
宋令枝细细拿在手心端详,眼睛弯弯:“这个就很好了,待寻家中雕刻师父嵌上珍珠,这瑕疵也就看不见了。”
她好奇,“那商人近日可在岛上?”
格林伊点头:“我家同他做过生意,也算有点交情,宋姐姐若是想寻他,这几日就得动身,我听闻再过四五日,他要出趟远门。”
宋令枝谢过格林伊,携白芷回客栈,又命白芷收拾行囊,不日启程。
白芷亦步亦趋跟在宋令枝身后,好奇:“姑娘怎的走得这般急,不先回府同老夫人说一声吗?或是等等魏……”
话犹未了,白芷后知后觉,如今的魏子渊已是弗洛安的二王子,想来也不能随便出海。
宋令枝回首:“祖母那我写信送去就好了,若是回府,怕是来不及。魏子渊……”
宋令枝低头,“明日弗洛安王为他设宴。”
请帖早早送至宋令枝案前,连同一支垂花累累的桂花枝。
宋令枝轻声,“待赴宴后,我们再走罢,后日启程。”
白芷福身应“是”,她俯身,轻为宋令枝推开槅扇木门。
穿过缂丝屏风,倏然秋风自支摘窗卷入,湘妃竹帘无声晃动。
暗香漂浮,鼻尖淡淡的檀香萦绕,宋令枝整个人定在原地。
她对这檀香再熟悉不过,在大周、在沈砚的府邸。
上用的檀香添了沉香木,不显笨拙沉重。
宋令枝如坠冰窟,寒意遍及四肢。
许久不曾笼罩周身的阴霾又一次席卷而来,眼皮直跳,心口剧烈起伏。
怎么会……
这里是弗洛安,离京城那么远,沈砚如今该是在金銮殿之上,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此处。
青纱帐幔轻拂,宋令枝心乱如麻。
她强撑着身子,染着百合花汁的指甲掐入掌心。
许是她在帐幔前驻足太久,白芷不明所以,笑着往前半步:“姑娘怎么站在这?”
话落,伸手欲挽起帐幔。
宋令枝眼疾手快攥住白芷的手腕:“不要——”
房中尚未掌灯,光影昏暗,窗外雨声飘摇,参差竹影映照在纱窗上。
影影绰绰。
耳边寂寥无声,只余窗外雨声绵绵。
白芷唬了一跳,惴惴不安望向宋令枝,一双眼睛惊恐紧张:“姑娘,可是发生何事了?”
宋令枝手指掐着白芷手腕,勒出清晰指印。她赶忙松开手,心神归位。
“无、无事。”一手扶着鬓间的红珊瑚点翠玉簪,宋令枝强颜欢笑,“只是忽然想起团扇落在马车上了,你去替我取了来。”
白芷担忧斜睨宋令枝,一步三回头,转身,提裙匆匆下楼。
房中又一次陷入长久的寂静。
云影横窗,先前的檀香好似又一次浮现。
广袖轻抬,宋令枝颤巍巍伸出手,帐幔滑过指尖的刹那,颤栗四起。
宋令枝惊得松开手。
木地板上铺着柔软细腻的狼皮褥子,踩上去鸦雀无声。细雨掠过耳畔,冷意侵肌入骨。
气息僵滞。
鼻尖的檀香好似更浓了,混着窗外的朦胧雨雾。
长街遥遥传来白芷的笑声,似乎是找到了宋令枝的团扇,她在同掌柜闲谈。
许是在弗洛安多待了些时日,白芷如今的弗洛安语比之先前好上许多。
明明日子都在好转,怎么还会遇上沈砚?
宋令枝不得其解,贝齿紧紧咬着下唇,猛地拽住那一角晃动的帐幔。
狠狠往外一扯。
檐角上悬着的鎏金珐琅铃铛随之跟着晃荡。
“——我看见你了!”宋令枝声音急促,不知哪里来的打量,忽的探身步入帐后。
满屋杳无声息,静悄无人耳语。
斑竹梳背椅上空空如也,博古架上供着灰陶加彩乐舞杂技俑,紫檀氨几上亦有宋令枝出门前随手丢开的镂空雕银熏香球。
满屋空无一人,唯有宋令枝一人独立的身影。
案后无人,榻上也无人,橱柜中也没有。
但凡藏身之处,宋令枝一一搜了一遍。
没有,没有,还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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