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得沈砚火葬宋令枝,皇后大吃一惊,乍然从榻上坐起。
“……烧了?”皇后满眼惊恐,似是以为自己听错,“确定烧的真是那姓宋的?”
侍女连连点头:“千真万确,三殿下还让人开棺查验,万万作不了假。”
皇后愕然失声:“他是……疯了吗?”
本朝少有人火葬,除非是身患重病,或染有时疫者,才会兴火葬。
皇后双眉紧拢,低声嘟囔:“他到底是怎么想的?千里迢迢从闽州赶回来,本宫还道居然生了一个痴情种,不曾想他如今又闹这一出。”
侍女扶着皇后下榻,挽唇轻笑:“三殿下这般张扬,不正遂了娘娘的心意?怕是过了今日,京中无人不知三殿下无诏回京了。”
皇后弯眼笑笑:“这话很是,只是本宫这心总慌得厉害,总觉得要出事似的。”
侍女温声宽慰:“娘娘莫多心,赶明儿喊太医来瞧瞧便是了,许是这两日睡得不好,到底还是要宽心些。”
皇后轻声:“本宫何尝不知,只是这两日一闭上眼,本宫就想起还没入宫那会。那时,董……”
话犹未了,忽听殿门口传来小太监的声音,皇后忙收住声,和侍女对视一眼,往外走出。
乌木长廊飘落着点点雨丝,沈砚一身竹青色长袍,长身玉立。
“砚儿,你回来了。”
皇后捏着丝帕拭泪,目光在沈砚脸上打量,“怎么这么大了,还是这般胡闹?你若是想回京,给母后写信便是了。”
皇后温声细语,“有母后在,你还怕回不了京不成?如今无诏回京,你还去了陵园……”
皇后无奈,长吁短叹,“今日去陵园送葬的,亦有朝中臣子的人,若是让他们知晓了,在圣上那参奏。洪涝一事,岂不是功亏一篑?”
皇后欲言又止,转眸凝视沈砚。
沈砚面色从容:“依母后看,儿臣该如何?”
皇后摇摇头:“朝政之事,母后哪里懂得?不过是想着你若是为这事受罚,未免太委屈。如今闽州一事已善,何不交给你皇兄处置。”
皇后挽起唇角,言笑晏晏。
“若是朝臣上奏,母后只推说是自己身子欠安便是了。你向来是个有孝心的,为母后回京,想来那些臣子也不敢说什么。倘或你父皇那还有闲言碎语,母后也一并帮你挡着,砚儿意下如何?”
沈砚弯唇:“母后果真事事心系儿臣,儿臣感激不尽。”
皇后莞尔一笑:“再怎样,你也是母后十月怀胎生下的,母后哪会害你?今儿你先回府,你父皇那……”
沈砚忽而拱手,往后退开两三步。
“有劳母后费心了,只是儿臣并非无诏回京。”
皇后惊诧,难以置信道:“……什么?”
沈砚勾唇轻笑:“闽州堤坝塌毁,佟知县等人定是脱不了干系。儿臣一一审问之后,竟发现董大人……”
皇后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董、他……怎么了?”
沈砚笑笑颔首:“是儿臣糊涂了,后宫不得干政,儿臣竟还同母后说前朝之事,实属不该,还望母后莫要放在心上。”
皇后捏紧手中丝帕,长长指甲掐入掌心:“不过是闲谈罢了,哪里算得上干政。”
秋霖脉脉,雨打芭蕉。
手中的清润白茶轻搁在案几上,沈砚脸上淡然:“时辰不早了,儿臣还有事同父皇回禀,先走一步了。”
皇后着急,提裙追出宫去,却只见一抹颀长身影步入雨幕。
沈砚半点也不作停留,头也不回。
“砚儿。”皇后失声。
她眼中惶恐不安,攥着侍女的手慌不择路,双手止不住颤抖。
“你说,他刚刚那话是何意?砚儿他,他他是不是知道了……”
侍女急声打断:“娘娘!”她压低声,“娘娘,小心隔墙有耳。”
常言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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