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边窃窃私语不断,红玉只隐约听见“三皇子”“云府”
………
达官贵人的事向来和她无关,红玉加快脚步,一心只想回兰香坊。
无意撞到路过的行人,红玉抱紧双臂,连连鞠躬,又一溜烟跑得没影,深怕停下又被人拽着后颈打。
走得急,脚下踉跄,红玉被地上碎石头绊住脚,猝不及防往前直直摔去。
到底也不过是个十来岁的小孩,眼泪吧嗒落下,通红着眼眶从地上爬起。
膝盖摔得生疼,怀里的物什也散了一地,是香娘子让抓的药饵。
深怕药饵染上尘埃,红玉半跪在地,麻利捡起散落一地的药包。麻绳打了两个死结,甫一抬眸,她忽然撞入一双琥珀眸子。
红玉愣在原地,那是……她之前雨天遇到的公子。
徐徐清风拂过,须臾,青石巷子又只剩下红玉一人。
日落西山,将至掌灯时分,一众奴仆手持戳灯,在廊檐下垂手侍立。
书房内。
洋漆描金高几上燃着安神香,沈砚坐在太师椅上,一手抵额,一手扣在书案沿,无声敲打。
岳栩毕恭毕敬屈膝半跪,心下千回百转,他往日看不懂沈砚在想什么,如今更是不懂。
先前从坤宁宫出来,沈砚周身笼罩在愠怒之气中,闻得宋令枝和云黎在一处,沈砚唇角的笑意亦是瘆人阴寒。
然在长街上遇见宋令枝后,沈砚又忽然由阴转晴,还饶有兴致喊岳栩前去,为宋令枝诊脉。
青烟未尽,不足一寸之时,头顶终传来沈砚悠悠的一声:“她……如何了?”
岳栩拱手:“寒气入侵,宋姑娘身子本就虚弱,加之……”
他低下头,宋令枝这寒症,十有八九便是因着先前替贺鸣做药人那会得的。换言之,上首这位才是罪魁祸首。
这四字岳栩自然不敢提,只拱手道:“殿下,属下近日寻得一古籍,书上提过暖香丸的方子。”
锦匣垫着红缎,上面的棕黑药丸犹如杏仁大小。
“若是寒症发作,服上一颗,便可缓解一二。”
暖香丸药材难得,只终究是治标不治本。若是岳栩迟迟寻不到解药,宋令枝定性命难保。
房中静默,沈砚端坐在上首,久久不曾言语。
负手起身,隔着槅扇木窗,主房灯火通明,亮如白昼,隐约可见宋令枝模糊的身影。
拆髻松发,通透妆镜前,宋令枝三千青丝挽在白芷手中,她一手握着篦头,轻轻为宋令枝梳发。
白日那事触目惊心,白芷如今还心有余悸,一颗心七上八下。
她嘴上絮絮叨叨:“世间难得一个‘巧’字,怎么都让姑娘碰上了。好端端走在路上,竟也能遇见云家姑娘。”
秋雁不曾见过云黎,闻言好奇探头:“姐姐,那云姑娘长得如何,性情如何?不过小小一只狸奴,她都那般良善,想来人应当是极好的。若三殿下真的迎她入府……”
清脆一声响,宋令枝手中的簪花棒忽然掉落在地,细碎花粉散落在脚边。
秋雁一惊,忙忙上前,扶着宋令枝至窗前贵妃榻上坐下,又唤檐下的小丫鬟进屋洒扫。
那花粉乃是玫瑰花瓣捻碎制成,如今洒了宋令枝一身,素白寝衣沾上花粉点点。
秋雁拿手拂开也无济于事,只能伺候宋令枝更衣。她眼角弯弯:“姑娘今夜是怎么了,一直心不在焉的?”
她回首往香炉燃着的梅花香,秋雁轻声试探,“奴婢今日同香娘子拿荷花试香,那香奴婢闻着倒是好的,姑娘可要试试?”
宋令枝讷讷点头:“随你便是了。”
秋雁“嗳”一声,喜笑颜开,提裙往自己屋子走去。背影轻盈,同前世惨死在漪兰殿的秋雁判若两人。
宋令枝望着秋雁的背影出神。
一会想起前世秋雁的死不瞑目,一会又想起今日云黎怀里抱着的狸奴,宋令枝总觉得好像有哪里透着怪异。
思绪乱糟糟,扶着眉心沉吟。
槅扇木门推开,秋雁披着月光,快步转过缂丝屏风,她手上还提着一个漆木攒盒。
白芷瞧见莞尔:“不是说去取香饼,怎的拿了糕点过来。你才用过晚膳,也不怕吃撑了肚子,夜里又该喊着肚子疼,要我帮你揉肚子。”
秋雁反唇相讥:“你别乱怪人,这哪里是我要吃的。”
漆木攒盒掀起,竟是十来个白玉兔子,那兔子莹润剔透,栩栩如生。
宋令枝猛地瞪圆眼睛,气息急促:“这、这是……”
这白玉兔子她曾在宋府见过,当时她被姜氏罚跪佛堂,魏子渊偷偷给自己带来的,亦是糯米团做的白玉兔子。
袖中的手指轻轻握拳,宋令枝眼睛泛红,嗓音不知何时多了一分哽咽,她强装镇定:“这是何人给你的?”
秋雁抿唇笑笑:“哪有别人,不是姑娘让红玉做的吗?她给奴婢的时候,奴婢还吓了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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