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陈岁淮以为是乔璟熬了一夜又睡得太久所以脑子不清醒, 傍晚看到他的脸有些红的时候才觉得不太对。
陈岁淮探了探乔璟的额头, 烫得有些离谱。
“去急诊。”
“不去。”乔璟安抚地拍了拍陈岁淮的手, “我心里有数,吃点药就好。”
“你都烧成什么样了还有数。”陈岁淮去拿外套, 准备直接把乔璟架去医院。
“你以前没发过烧吗?每次都去医院吗?”
陈岁淮嗤笑一声。
他们村里只有一个赤脚医生, 从小孩到老人基本小病靠熬大病靠命, 那些没经过专业处理的中草药吃了顶多起个安慰作用, 别因为野生的什么菌种加重病情就算是运气不错了。
后来陈旭风到了村子里看不下去,有时候知道哪家老人小孩生病了才会半拉半强迫地把这些人送到山脚下县城的医院治。
唯独陈岁淮生病了,他从来不管。
所以这么些年他有个头疼脑热也都是靠强壮的体魄硬顶过来的。
“就是说嘛,你能熬,我也可以。”
陈岁淮正想说你和我怎么能一样,却听乔璟说了句让他有些意外的话。
“反正从小到大我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没听到回话,乔璟睁开眼,迷迷糊糊看了不可置信的陈岁淮一眼:“很奇怪嘛?我爸晚上不太好打扰,我哥身体不好睡得早, 哪怕醒了也不会搭理我;瞿婶年纪大了, 我也不好意思让她陪我去医院折腾……几次发烧试了试药, 找个最适合我的,吃上一两天就能自己好。”
他伸手指着一个柜子说:“那边第二层就放着药……不用去拿, 我中午就吃过药了,真没事,别担心。”
“没担心,就怕你有什么事,一个屋子里的我要负责任。”陈岁淮说不出自己是什么心情,把乔璟的手往毯子下一塞,“晚上看看药有没有用,退不下去还得去医院。”
乔璟已经睡着了,没精力再拒绝陈岁淮一次。
“月初要是不听你的,直接把空调买回来就好了,这会儿还能用上。家里这两个使不上劲儿还有霉味的,开了都怕中毒。”陈岁淮喃喃自语,一边把两个小太阳都搬到沙发旁边,对着乔璟腿部烘。
过了一会儿看他额头出了些汗珠,便又把取暖器移远些。
“真难伺候。”
陈岁淮抱怨着,却又希望那个叽叽喳喳的乔璟早些回来。
这套他平时觉得小得两步就能走到头的出租屋,没了乔璟的声音,空旷得让人心慌。
到了半夜,一整天昏昏沉沉的乔璟被晃悠醒。
他睁开眼睛,却什么都没看见——即使在拉上窗帘的屋内,也是能是稍许看清家具轮廓的。那一瞬间乔璟有些心慌,还当烧得视力出现了问题。
“岁淮,你在吗?”乔璟开口,嗓音有些病态的沙哑。
“是冷醒了吗?”
声音是从乔璟身下传来的,他活动了一下手脚,才意识到自己正趴在陈岁淮背后,不知道要被带到哪里去。
什么都看不见是因为陈岁淮用一条厚厚的围巾将他整个头部包了起来。
“……不冷。”在密不透风的大衣和围巾帮助下,乔璟一点也不冷,只感觉闷得慌。
陈岁淮说:“你体温下不去,都快四十度了,必须去医院。”
“没事的呀。”乔璟的声音藏在绒线之后,显得虚弱又无力,“晚上体温就是要比白天更高些,睡一觉就好了,我扛得住。”
“可没必要扛。”
陈岁淮轻描淡写一句,却叫一股暖流沿着乔璟的喉头往鼻腔涌来。
生病很难熬吗?乔璟从来没觉得。晕乎两日再咳个一两周,总归能好全的。
可是大年初一在陈岁淮宽厚的背上,他忽然为过去十九年的自己感到委屈。
而带给他这个感觉的,是个同样委屈了那么多年的人。
“你别乱动。”陈岁淮有些不满地对乔璟说。
大过年的路上没什么出租车,大学城偏僻,网约车也见不到几辆。陈岁淮电呼了半个多小时都没等来一辆接单的车,只能背起乔璟到马路上碰碰运气。
能打到车就打,打不到就背着乔璟走到医院。
三四公里路,他步子大走得快,只要别让乔璟冻着,不是什么难事。
可如果背上的人不配合地乱动,就另当别论了。
不是说背得多辛苦,他怕给乔璟裹好的衣服围巾散开来,吃了风烧得更厉害。
“再乱动等下让医生给你多扎几针……”陈岁淮的话被突然绕过来的围巾堵在唇中。
乔璟软绵绵地把包在自己头上的围巾分享给陈岁淮:“放心,是外面那层,不对着我脸的,应该传染不到。”
陈岁淮心说,他们共处一间房,该传染早晚会传染,逃都逃不掉,不急这点时间。
“拿回去。”他语气不算温和,“头吹不了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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