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路得病的、挨饿的、遇到贼兵的人多了去了,舅父难得要一路走一路救?”嬴小政没好气道。
朱襄道:“若敢拦路,大概他们不仅是自己遇到问题,而是一个村庄山寨都面临绝境。所以,不是得病,是疫情;不是挨饿,是饥荒;不是贼兵,是匪患。身为地方官吏,职责不就是救治瘟疫、救济灾荒、平定匪患吗?”
嬴小政语塞。
朱襄笑道:“我只做职责内的事。职责外,我做不到也不敢做。”
嬴小政再次翻白眼。能指着秦王鼻子骂的舅父,还有什么不敢做?
如果朱襄得知嬴小政心声,一定大声喊冤。他从来没有指着秦王的鼻子骂过!
朱襄和嬴小政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等李冰处理外面的事。
聊了一会儿,嬴小政渴了。朱襄把竹筒里的凉白开递给嬴小政。
嬴小政:咕噜咕噜咕噜咕噜。
朱襄又把梅干递给嬴小政,缓解嬴小政满口葱蒜味。
嬴小政:吧唧吧唧吧唧吧唧。
朱襄看了一眼日头,担心会错过饭点,摸出一包肉干给嬴小政充饥。
嬴小政:窸窸窣窣窸窸窣窣。
朱襄问道:“要再吃点板栗吗?”
嬴小政:咔擦咔擦咔擦咔擦。
朱襄看着腮帮子鼓鼓的自家政儿,忍不住想捧脸。
自家政儿真的是什么都吃,来者不拒,太好养活了。
嬴小政又灌了一口凉白开,拍拍肚子:“饱了!”
朱襄微笑地帮嬴小政揉肚子。嬴小政靠在朱襄怀里打瞌睡。
吃饱了就犯困。
在嬴小政睡着时,李冰派去的人终于回来。
他先烧掉披着的斗篷,又洗干净手后,才将自己所见报告给李冰。
当听到寨中人各个骨瘦如柴,却又肚大如鼓。李冰脸色苍白,“唰”地拔剑指向跪在地上的老妪:“你居然骗长平君去水蛊之地!”
老妪嘴唇翕动,然后掩面悲泣:“草民只是想求些药,没想过让贵人们去山寨中。”
“你当然不敢!诓骗贵族去水蛊之地,本官可焚了你整个山寨!”李冰咬牙切齿,“水蛊医药难救,你不思供奉仙神,来这里拦什么路?谁告诉你长平君有神药?!”
李冰心里开始猜测这是一场针对朱襄的阴谋,目的就是煽动被水蛊诅咒的人去冲击朱襄的车架,让朱襄患上水蛊!
说不定他们的目的还有公子政,难道此事涉及王位争夺,宗室阴谋?
“好了,你再吓唬她,她就吓得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听到是水蛊后,朱襄再次下车,“水蛊就是血吸虫病,一种通过皮肤和食物饮水传播的寄生虫病,不是什么巫术,供奉仙神也没用。不过血吸虫病现在确实无药可救,只能防备。”
李冰傻眼:“啊?!”
老妪抬起头,不敢置信道:“不是巫术?不是天谴?”
朱襄道:“巫术和天谴你找我有什么用?你不是向我求药吗?”
“我……我……”老妪支支吾吾。
朱襄道:“你也不知道我是不是真的有神药?你为何会拦着我?罢了,这些事你之后再说。先控制住疫情,以免将血吸虫病传染到其他地方。”
朱襄对会遇到血吸虫疫病一点都不意外。
在建国初,国家掀起了全民防治血吸虫病运动。当时统计,患病人数在一千万左右,高危险人数高达一亿。
以当时人口,可见几乎整个南方都笼罩在血吸虫病的阴云中。
即便之后血吸虫病基本被消灭,但每年防疫办也会派人下乡防治血吸虫病死灰复燃,定期灭杀钉螺。
决定入蜀时,朱襄就做好了科普血吸虫病,说动李冰开展全民灭钉螺的准备。
老妪拦车问药,他就提前将自己准备好的资料给李冰了。
朱襄道:“我本来打算等到了成都之后再说这个,谁知道半路上政务就找上来了?”
李冰翻着资料,阿巴阿巴,半晌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李牧忍不住道:“朱襄,你该不会真的有未卜先知的本事?”
朱襄哭笑不得:“怎么可能?水蛊是南方常见的病症,水田耕种最容易得病。我要教导他们如何改良种稻技术,自然也会考虑如何避免水蛊。就像是李牧你打匈奴之前,肯定会先了解匈奴情况一样。”
李牧深呼吸:“也对。”
他扫了呆滞的老妪一眼,道:“她被人指使,用求救为借口来害你,你居然还真能救人。”
朱襄沉默不语。
他也猜测,是不是有人利用水蛊病患,想要害政儿。无辜的人要救,这个老人也估计会被抓起来审问。
老妪从呆滞中回过神,结结巴巴道:“我、我真不是借口!我真的、真的只是想求神药,求那种叫大蒜的神药!求贵人明鉴!我只是想求大蒜救人!”
朱襄和李牧同时傻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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