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往常习惯,嬴小政在快撞到雪的时候就减速,身体因为惯性往前栽倒。雪弯腰伸手,正好把往前栽倒的嬴小政接到怀里。
“政儿,可吃好睡好?”雪在抱住嬴小政的那一刻,提起的心落了下来。
在朱襄不在的艰难时刻,雪一直靠着嬴小政支撑。昨日嬴小政和朱襄都不在身边,雪忐忑了半宿。
现在见到嬴小政,雪对秦王的敬畏都暂时忽视了。在抱住嬴小政后,她才向秦王、白起和一位不认识的贵人行礼。
范雎见这位平民女子明明对秦王失礼,回过神后却没有慌张,而是规规矩矩行了长平君夫人应该对秦王和其他大臣行的礼节。他好奇不已。
听闻这位平民女子在刚入咸阳城的时候吓得不敢出马车,怎么变化这么大?
秦王没有对雪的失礼生气,反而对雪的认可稍稍提高了一些。
雪在秦王这里的价值,一是抚养政儿,二是必要时候可以用来威胁朱襄。
现在雪对政儿的感情压过了对他的恐惧,之后又能鼓起勇气假装无事地与他告罪行礼,让他高看一眼。
“舅母,政儿没吃好没睡好,看,都瘦了!”嬴小政在老秦王板着脸让雪起身时,拉着雪的袖子指着自己的脸道,“看,都瘦了!”
雪看着嬴小政肉嘟嘟的脸,心疼道:“舅母先给你盛碗粥垫垫。”
“雪,别听他胡说,就一晚上还能瘦?”朱襄先“拆穿”了小外甥,才和蔡泽规规矩矩向秦王行礼。
待行完礼后,老秦王乐呵呵道:“寡人私下拜访,以后不需多礼,像见到先生和武安君一样即可。”
“是,君上。”朱襄腹诽,不需多礼,那你还要等我们行完礼再说?
从老秦王的话,朱襄得到一个坏消息和好消息。
坏消息是,老秦王突然来访恐怕会成为常态;好消息是,他的膝盖有救了。
来人除了老秦王、范雎、白起之外,子楚也在列,但太子柱居然不在。
子楚给朱襄递了一个“无事”的眼神后,朱襄叹着气抱怨道:“君上,不是我不愿为你下厨,但家里别说牛羊鱼肉,连粟稷都不够,我正准备出门买。”
“这你放心,寡人自己带了。”老秦王拍了拍朱襄的肩膀,拉着朱襄往府邸偏院走,“听说你很会帮人调理身体?”
朱襄赶紧解释:“我不懂医,只是做饭美味,可以让没胃口的老人多吃一些。人只要能吃进去东西,身体肯定比没胃口好。”
“说得也是。”老秦王叹了口气,“先生和武安君身体都亏损得很严重,寡人让他们在你这里暂住一段时间。”
朱襄傻眼。
这个时代的医者大部分是巫医。有一个学派叫“医家”,就是试图把医术从神鬼巫术中解放出来。比如他们辩论的一个点是“思想”是“头脑”产生,而不是“心”产生。
后来百家凋零,“医家”也与“墨家”“农家”一样变成了“技艺”,丢掉了自己的理论。又因“心”在人的正中间,符合阴阳元神等儒家道家哲学的概念,所以“心说”统治了华夏整个封建时代。
直到明后期,以李时珍为代表的医者再次掀起讨论,又有海外现代医术传来,“心说”才渐渐式微。
从这个例子可以看出,这个时代的医术有多落后。他们能流传后世的神医,除了民间臆测的神话故事之外,能力可能还比不过中医院的专家。
科学技术在发展,人的认识水平在提高,一些小的技艺可能失传,在总体趋势上肯定是上升,没有文明和科技断代,就不会有“今不如古”的事。所以这个时代的人生病基本就是靠扛。
老人免疫力降低后,各种小病都可能要他们的命。范雎和白起今晚住在朱襄家,可能受个凉就永远起不来了。朱襄揽这件事,完全是给自己埋雷。
蔺相如和廉颇是朱襄的长辈,就算出事也不会有人去找朱襄报仇,不会有人怀疑朱襄谋害他们。应侯和武安君能一样吗!
可秦王下令,没有朱襄拒绝的余地。他只能忧心忡忡接受了这个艰巨又危险的任务。
老秦王或许也觉得自己有点不厚道,不过范雎和白起的身体都衰败得太快,宫里的医者都说无能为力,只能给他们跳巫舞祈求上苍和祖先垂怜。老秦王现在还找不出能替代范雎和白起的人,只能寄希望于朱襄的神奇了。
“能吃得下饭也好,我胃口确实不行了。”范雎温和道,“长平君不需担心,我和白将军的身体,我们自己知道,家里人也知道。”
朱襄只能拱手苦笑,承诺尽可能给应侯和武安君做好吃的。
老秦王道:“子楚是你弟子,他会帮你侍奉先生和武安君。”
子楚恭敬拱手:“老师。”
朱襄鸡皮疙瘩都竖了起来了。
这就像是寝室里天天和室友口嗨父子局,但有一天你的狗币室友居然恭恭敬敬叫了你一声“爸爸”,那反应肯定是汗毛竖立,满脸嫌弃,觉得这狗币绝对有大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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