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县学的消息一个时辰之内就传遍了整个木沧县, 且有隐隐向外扩张之势。
那些知晓学政大人出席何案首的高中宴,却觉得何案首定看不上县学的人一个个惊讶无比:“何案首的老师可是那余明函余大人,他去县学, 这不是耽搁时间嘛?”
“就是,县学的教谕才是举人而已,余大人可是连中三元太子太傅呢!县学教的肯定不如余老教得好!”
“也不知道那何案首究竟怎么想的,难不成就因为县学学政大人亲自相邀, 便抛弃了自家老师?”
“诶诶诶这话可不能乱说,何案首进入县学, 余老肯定是同意的啊,只是他为何同意呢,着实让人想不通。”
他们想不通,何似飞则是明白的。
老师让自己进入县学, 一是要他在文人圈中不断交流、打磨心性,不能与整个朝廷的主流文人圈脱节;二是君子六艺的学习;三则是老师年纪大了, 每日晨间接连不断的教授他三个时辰, 对一位古稀老人来说, 着实负担甚重。
且他如今把该学的已经大致了解。接下来得依靠自己, 将‘纸上诗书’同‘现实’逐一对照着结合起来。
此过程不可死读书读死书,须得亲自躬行——通过大量阅读与经史相较甚远的杂文书籍扩展眼界;通过与各年龄各阶级各行业之人不断交流,甚至切身体会他们的艰辛,对自己先前的固有认知进行推翻、思辨和重塑, 让自己的思维更加广袤全面。
最后,还得将自己多年来的感知和想法用朗朗上口的骈文表述出来。
将上述每一点都做到极致, 才有可能在科举取士中拔得头筹。
这也是许多寒门学子明明没拜过名师, 却经常可以在科举考试中获得优异排名的原因。
——除了为了改变命运发奋苦读的决心外,他们天生能就知道农户一年种地多少, 赋税几何,如何养鸡,怎么喂牛……这方面的经义对他们而言并非只是单纯的文章,而是日常生活的延伸,所以他们将其看得更加透彻,再落笔写文章时,也愈发真情实感。
半日课程结束后,沈勤益好不容易逮住刚从同窗问候中脱离的何似飞,压低声音悄悄道:“我最近听到了一个流言……”
何似飞淡声道:“既是流言,勤益兄自己憋着便可。”
沈勤益不屈不挠:“关于你的。”
何似飞倒是有些惊讶,笑道:“以勤益兄对我的了解,还会分辨不出与我有关流言的真伪?”
他们好歹是多年的同窗至交,虽说没有像跟知何兄一样彻夜长谈过,但大家一起蹴鞠、登高、在喜宴时帮对方接待来客,早已亲如兄弟。
沈勤益幽幽道:“这回真分不清,你得同我如实回答。”
何似飞心里猜测:难道是陆英将他所说的要去给知何兄提亲一事告知沈勤益了?
这种事,没什么不敢坦荡承认的。
他道:“你说。”
沈勤益做贼一样往四周看了看,见大家都往伙房去,才道:“我听学政大人说,你之所以来县学,应当是将余老能讲述的东西都学了个七七八八,再单独学下去难有进境,才选择进入县学。就那什么……‘三人行必有我师’‘三个臭裨将赛过诸葛亮’,就这原因你才进入县学的,对吧?”
他自己说完,都觉得自己表达的不够清楚明白,又补充道:“似飞,你真将余老所能传授的科举知识学了个八成?”
何似飞垂眸看向沈勤益,同他四目相对,随后在他期待又紧张的目光中,微微颔首。
四书五经内容再如何拗口、其中典故再如何纷杂,终究也只是几本书而已。
即便不是他,换做其他人来,日日读、日日背、日日默写、日日分析其中典故并做分类梳理,估计也能学得差不离。
沈勤益见他肯定,当即腿都软了,在原地抱头蹲下去。
“你也太强了吧……你这脑子怎么长得啊……”
与此同时,依然在陈夫子那儿念书的高成安和陈云尚也听说了何似飞进入县学的消息。
傍晚,两人正坐在一个不大不小的饭馆里,而周围书生百姓们都在讨论此事。
“要我说,我如果是那何公子,还去什么县学啊,直接去府学!而且还不是行山府府学,就去那罗织府府学!”
“就是就是,虽说何公子籍贯在木沧县,但罗织府是咱们瑞林郡首府,那儿的府学也是去得。”
“瞧瞧你们这话说的,县学有什么不好?教书的都是教谕,都是举人老爷,我倒是觉得何小公子一点也不心高气傲,反而特别踏实。”
“再说,何小公子进县学,那可是学政大人亲自邀请的,不去就太不给学政大人面子了。”
高成安同陈云尚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目光里读出了苦涩。
他们拼命想考中秀才,为的就是进入县学,日后好考举人;可在县城百姓口中,他们所求之不得的县学,对何似飞来说,居然算是‘低就’,还是学政大人亲自出面相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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