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从鹅毛大雪的时候到了雪停,从傍晚一直到五更末。
他试图闭眼睡,多希望这是一场噩梦,等梦醒后,他依旧是裴肆,完整的裴肆。
可身上那痛彻心扉的剧痛告诉他,这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了。
他不敢动,更不敢哭,哪怕呼吸稍微粗重点,疼痛都会像熔浆,将他吞噬,连渣都不剩。
……
裴肆默默垂泪,忽然想起了母亲。
他母亲是金陵名妓,原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家中落败了,被兄嫂五两银子卖到了花船上。
他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甚至连名字都没有,他给自己取了个名儿,叫小老鼠。因为只要来了客人,他就得像老鼠似的躲进衣柜里。
他经常坐在船头,望着来来往往的客人,观察着他们长相,试图找哪个是自己的爹。
母亲笑他痴,可转而,母亲就躲进花船里哭。那是段混沌不堪的岁月,母亲也不知道他的父亲到底是谁,就这么稀里糊涂的怀了孕,又一头热血的生下来了。
有时候母亲喝多了,会打他一耳光,又抱着他哭,说:小老鼠啊,你注定了是只老鼠。一个妓女的儿子能有什么前程?将来不是做龟公,就是当地痞。你生的这么好,谁知道又会遭什么罪。
在他六岁的时候。
正好,秦王下江南游玩。
他从未见过这样的男人,高贵威严,器宇轩昂,一看就出身不凡。
秦王包了花船,点了不少歌姬,但是只听曲,并不会碰这些女人,也不会同这些女人说话,只和一块来的友人们畅谈饮酒,喝多后就枕着江风入眠。
他好奇这个男人,更好奇这个男人腰间系的玉佩,肯定价值不菲,若是卖了,说不准就能替母亲赎身了。
于是趁着周围没人,他抱着块丝被偷偷上前,蹑手蹑脚地去偷那块玉。
哪知刚得手,秦王忽然醒了。
他从未见过这样一双眼,明明是笑的,可细瞧去深邃而冷冽,仿佛一把利剑,能把人刺穿。
“小孩,你在做什么?”
他当时心砰砰狂跳,怯生生地捧起丝被:“小人看您睡着了,江心的风冷得很,您又吃了酒,怕是会着凉,就给您寻了条被子盖上。您是最最最尊贵的老爷,咱们临江这十几条花船可就指着您过活,小人过年能不能穿上新衣,全指着您的恩赏啦。”这是他早都准备好的说辞,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谁知秦王一笑,戳穿了他:“小孩,你是来偷东西的吧,我的玉佩怎么不见了?”
“娘教了,不可以碰客人的东西,否则就要躲了我的手哩。”
他转头看向平静的江面,故作思索,“您那会子在船边念诗哩,是不是喝多了,不当心把玉佩掉水里了,小人这就去替您捞去。”
秦王揉了揉惺忪的眼,说可能吧,忽然出手如电,反手将他制住,从他裤子里掏出那枚龙纹玉佩,在他眼前晃了晃,笑道:“你当老子真喝死睡着了?我在军中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倒,你这小孩,手脚忒不干净,把你妈叫来。”
他慌了,哇地一声大哭,搜肠刮肚地狡辩:“我打小就没爹,看了您心里喜欢得紧,就、就想着您在我妈的花船上待了这么久,是不是从前就和她认识?您是不是我爹?我,我就想给自己拿一件信物。刚才听您说,您在军中过活,听说军营里的老爷都是心胸宽阔的大丈夫,您肯定不会和一个有娘生、没爹教的傻孩子计较吧。”
秦王听后噗嗤一笑,骂了句狡诈的小孩,松开他,给他扔了一块酥,问:“小孩,你叫什么?”
他也不怕,盘腿而坐,双手捧着酥饼大口啃,“我没名字,我妈叫我小老鼠。”
“这不好。”秦王哗啦声打开折扇,摇头笑:“这么俊的女娃娃,叫小老鼠像什么样子,不雅。”
他听了这话,差点被糕饼噎死,拿起桌上的酒壶就喝,谁知又差点被酒给呛死,面红脖子粗地冲秦王吼:“我是男孩,不信我给你看我的小鸡鸡。”
秦王一愣,转而哈哈大笑,眼泪都笑出来了:“长这么好看,竟是个男孩。便是个男娃,叫个小老鼠也不好,我给你改个名罢。”
他当时喝了酒,头晕乎乎的,噘着嘴:“你又不是我爹,我才不要你给我改名哩。”
他还以为得罪了贵人老爷。
哪知秦王并未恼,反而从榻上坐起,笑道:“你就把我当你爹不就完了么。”
秦王手指蘸了点酒,推掉桌上的碗筷,沉思了片刻,看了眼手里的玉佩,眼前一亮:“这么着,你既喜欢我的这枚玉佩,那就姓裴吧。我的第四子不久前病故,我心痛不已,我看你小孩子机灵聪明,张口就叫我爹,那你就当我的义子好了。裴肆,这个名字不错。”
从那日起,他有了名字,而因他的缘故,秦王给他母亲编造了个良人身份,收为侍妾。
他没有去幽州,而是被义父送去长安的相国寺当了和尚。
义父让人暗中叫他读书习字、骑马射箭,通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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