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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日的天总是黑得很快。
刚过了申时,就擦黑了,下起了小雪,冷飕飕的。未央湖死寂而冰冷,岸边孤零零地飘着几盏小舟。
春愿盘腿坐在一张厚软的虎皮垫子上,坐在湖边的柳树下,她跟前摆了只半人来高的铁桶,里头正燃着木柴,火光熊熊,仿佛是这孤寂冰冷的天地间,唯一的热。
她穿着狐领披风,跟前横七竖八地摆了一堆酒瓶,邵俞忙着盯那些书生作诗写文章,雾兰的老娘病了,晚些时候裴肆会过来接她回京。
她也不想要什么侍卫、太监婢女在跟前侍奉着、盯着,全都赶走了,只留衔珠在跟前。
春愿喝了数口酒,将空酒瓶扔进未央湖里,这会儿,湖面上已经飘了七八只瓶子了。
她想喝醉,醉了就什么都忘记了。
今天晌午,她羞辱报复了周予安,让这畜生在众人面前出丑,是很痛快,可她却高兴不起来,天越黑,她越害怕,屋子里实在待不住,就到外面来。
春愿又打开瓶酒,朝天上举起,小姐,你在清鹤县好么?我什么时候才能回到你身边?我一点都不喜欢这里。
春愿连喝了数口,头昏昏沉沉的,她扭头看向衔珠,这丫头正站在铁桶跟前烤手。
“要是冷的话,就回去。那些侍卫、嬷嬷在远处看着我哩,我是犯人,出不了事、跑不了,放心吧。”
衔珠见主子说话已经有点醉了,摇了摇头,担忧道:“奴婢陪着您。”
“不用。”春愿双手捧住酒壶,怔怔地看着雪落入湖中,摇头道:“我想一个人待着。”
衔珠终于忍不住,冲过去一把夺走主子手里的酒瓶,扔进湖里,半跪在地,气呼呼道:“不就是个男人,您至于这般伤害自己么?当初奴婢被陛下抛弃伤害,是难过了些日子,可现在不也好好的,主子,您是千金万贵的公主,恕奴婢冒犯,您应该端起架子来,那种脏男人咱看都不要看。”
“我不是公主。”
春愿冷不丁说了这么句,她噗嗤一笑,捏了把衔珠的脸,自顾自地又打开瓶烈酒,喝了几口,流着泪苦笑:“你说我伤害自己,算是吧。我该恨他,可我却又放不下他,我知道他很喜欢我,但是啊,我们中间横了根刺,无法拔除,就只能这么相互折磨着。”
春愿已经喝得身形晃动了,她身子往前探了些,把酒倒入湖里:“对呀,你说得对,为这样的男人至于么?曾经,我也给她说过几乎一模一样的话,她还是一头钻进去了。我一直自诩清醒理智,可是事情到自己头上了,我却成了她,和她一样傻。不,她是个好人,菩萨一样的好人,从未伤害过别人,连只蚂蚁都舍不得踩死。而我,罪孽深重,犯了很多的错,我骂他是心狠手辣的骗子,我呢,我又何尝没骗过人,没伤过人的感情,没沾过血。这样的我,将来肯定要下地狱的,再也见不了她了。”
衔珠听得一头雾水,她轻抚着主子的背,安慰着主子,哽咽道:“您别这样说,您从未苛待过下人,对我们都特别照顾,奴婢不想看您这样难受。”说着,衔珠去抢主子的酒:“别喝了,咱们回去吧。”
春愿把酒夺回来,良久,叹了口气:“你就让我喝吧,今天是孩子的百日祭。”
衔珠愣住,一把抓起瓶酒,含泪道:“那奴婢陪您一起喝。”
“好。”春愿笑着,与衔珠碰了下酒瓶,手抚上平坦的小腹:“要是孩子还活着,现在,得五个多月了吧,都显怀了。”
她喝了数口,迷迷糊糊间,瞧见从远处走来一男一女,看起来很熟,好像是雾兰和裴肆。
这边。
裴肆携雾兰朝未央湖走去,他离得老远就看见春愿坐在湖边喝酒了,那丫头喝了不少,身子都晃荡了,似乎一阵风都能把她吹倒似的。
他暗骂,这些个公主府侍卫都是死心眼子,主子不让靠近,还真站得老远,万一公主掉进水里,出个什么事,后果不堪设想。
裴肆脚步不觉加快了些,跟在他身后的雾兰就走得有些吃力了。
雾兰手里拎了个食盒,里头装的是她下午叫后厨炖的补汤,才刚做好,她要拿回京都,给她老娘食用。
她怕汤撒了,走得很稳,抿唇含笑,眉眼尽是深情,望向走在前面的提督,他生的可真高挺俊逸,背影都这么好看。最近母亲生病了,可殿下这几日一直住在京郊的鸣芳苑行宫,她心里挂念母亲,可又要侍奉殿下。正焦急间,下午提督来接她了。
“你先去马车。”裴肆手里拿着把伞,略回头看了眼雾兰,笑道:“由我去给殿下请个安,你还拎着汤,这样面见殿下不太好。”裴肆实在不想这女人跟着,“对了,你的行李都收拾好了么?这次回京,你估计要待好多天呢。”
雾兰吐了下舌头:“都好了,我让莺儿全都搬到马车上去了。”雾兰很喜欢提督这般提醒她琐碎的事,他很关心她。其实她有些犹豫的,想带提督回趟家,让他见一见父母。
“对了,奴有个事要和您……”
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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