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愿有些憋屈,闷头朝小姐住的“抱琴阁”走去,心里盘想着,刚才遇见的那位公子,想必就是这两日疯狂追逐小姐的那位蜀中富商罢,怪不得玉兰仙如此眼馋心热,确实一表人才,蛮不似做生意的,倒像哪家高门显贵的公子。
可即便如此,性子也忒恶劣了些,出口就伤人。
春愿也不知道哪里来的窝火气,愤愤地跺了下脚,正胡思乱想间,不远处传来个中年妇人的声音:
“春儿,原来你在这里呀。”
春愿扭头一瞧,在松柏树下站着个四十许岁的妇人,容长脸,高颧骨,锅底一样黑的脸,正是这欢喜楼的帮厨余婆子,也是她认下的干娘,但她只是在余家寄了个名,和这妇人并没有多少情分,每月孝敬点钱便罢了。
“这几日总不见你,忙什么呢?”余婆子满脸堆着笑,脚底生风似的走来。
“娘。”春愿蹲身见了一礼,干笑道:“我还想着过两日去你家里拜年,顺便给妹妹们买点果子。”
“还是你孝顺。”余婆子满脸堆着笑,走过来后一把抓住春愿的胳膊,防备地左右看了圈,见没人,贼眉鼠眼道:“沈小姐若是有不穿的袄子,你偷偷给你妹妹带几件出来,都是值钱的好东西,将来她嫁人时候能压箱底呢。”
春愿知道余婆子爱贪小便宜,也没接这个话茬,笑着敷衍:“放心罢,有空了一定给妹妹带。”
说罢这话,春愿便准备走,谁知忽然被余婆子拽住胳膊。
“还有事么娘?”春愿蹙起眉,温声问。
余婆子上下打量春愿,亲昵地摩挲着女孩的胳膊,眸中的贪婪怎么都遮掩不住,欢喜地拍了下手:“丫头,你的喜事要来了,红妈妈今儿把我叫到跟前,同我说准备卖你的初夜了,对方还是个大人物哩!”
卖初夜这三个字如同炸雷,一下子就把春愿给打懵了,在欢喜楼的几年,她看到过太多,这里有千金难见芳颜的头牌花魁,也有卑贱到一吊钱就能卖身的下等妓女。
去年她亲眼看见一个十七岁的姑娘被红妈妈逼着去军营里出台子,可怜,那姑娘被十几个军汉蹂躏了整晚,第二天下身鲜血淋漓,命去了半条,饶是如此,红妈妈还冷着心肠,让那姑娘梳洗打扮一下,夜里还得接客。
想到这些,春愿两条腿就开始打颤,甚至能想到自己凌辱时的惨样。
而此时,余婆子仍喋喋不休地笑着絮叨:
“红妈妈应承我了,等完事后,让我带你回家里歇息,我提前让你妹妹去她舅家住去,把屋子给你腾出来,女人家嘛,头一次总是很疼,要养几日。”
春愿忍无可忍,啐了余婆子一脸:“如果是你亲闺女被当成婊/子卖,你还能说出这话?你还能这么高兴?卖了我的初夜,红妈妈会分给你多少银子?你就缺那点钱?这几年来我难道对你不好?月钱分你,吃的穿的总记着你一口,干女儿做到我这份儿也算够了,娘,人总得讲点良心,举头三尺有神明,出门时候当心些,仔细被雷给劈了!”
说罢这话,春愿一把推开余婆子,拧身狂奔在雪天里。
实在跑不动了,女孩脚一软,咚地一声跪在雪中,地上的小石子儿擦破了手掌,流出血,染红了片积雪,她也顾不上擦,只是哭,心里恨恨不平,这些人怎么如此冷血无情呢。
哭了半天,春愿逐渐冷静下来,不行,这事要去告诉小姐,如今只有小姐才能救她了。
想到此,春愿用袖子擦干眼泪,朝抱琴阁跑去了。
……
欢喜楼就像个小小的城,里面的妓女也分三六九等,花魁和几个头牌才有资格住独院,不仅安静,且另配有小厨房,最适合招待官老爷和豪绅,寻常的妓女暗娼则混住在一处三层围楼里,鱼龙混杂,时有嫖客醉酒闹事。
无疑,沈轻霜的抱琴阁是最豪奢的,小小的院子里有山有水有树,还豢养了两只孔雀。
离得老远,春愿就听见上房传来女人的争吵声,只听嚓啦声脆响,似乎谁把瓷瓶给砸了,不用想也知道里头正在剑拔弩张。
春愿三步并作两步奔到上房,她深呼吸了口,掀开厚重的毡帘,侧身刚猫进去,迎面就袭来股清甜的暖香,屋里自然是华贵无比,所用家具一水儿的鸡翅木,屏风边搭着几件时兴的妆花缎制成的衣裳,梳妆台上七扭八歪地倒着脂粉和钗环。
此时,红妈妈站在炭盆跟前,她是个五十上下的妇人,闺名唤做沈红绫,这妇人头上戴着火狐狸皮的昭君套,人嘛,徐娘半老,但风情尤存,眉梢透着算计,眼角含着虚伪,手指向外头,喝道:“暖轿已经备好了,唐大爷昨晚上就点你,你推脱身子不爽利不去,人家今儿一大早巴巴儿地赶来欢喜楼,都在角门跟前等了你一个时辰了,你到底去是不去!”
“就那个蜀中富商?”美人声音慵懒而不屑,“无聊,不去。”
春愿朝里望去,小姐沈轻霜这会儿正横躺在贵妃榻上,如花一般的年纪,穿着半旧的夹袄,身段已足够窈窕,那张脸更是明艳得让人挪不开目,眉若春风精心裁
情欲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