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远的?、仿若歌谣般的?“号子”乘着风飘了过来。
【喂啰诶——哦——啰——】
林随安耳朵一动,手指端端指向风吹来的?方向,“那是何处?”
天枢:“是厚载门的?码头方向。”
“你?这几?匹骆驼我买了!”花一棠高呼一声,四周响起一片喧哗,紧接着,林随安就觉胳膊被人向上一提,是花一棠的?手,她整个人顺势一跃,翻到?了两个毛绒绒的?驼峰中间,身后还有个香喷喷的?花一棠,位置实在太挤了,她的?后背贴着花一棠的?胸膛,连条缝都没有,花一棠两只手臂环过她的?身体,猛地一抖,缰绳啪一声,身下的?骆驼豁然跑了起来,穿过一片惊呼和?叫骂声,迎着风,迎着若有若无的?号子,跑了起来。
很?快,林随安听到?了人流的?嘈杂声,孩子的?笑声,咕嘟咕嘟的?煮水声,旗幡舞动的?呼呼声,还有,糖的?味道。
就是这儿!
林随安一把拽掉眼睛上布条,花一棠拉停骆驼,漫天的?棕色骆驼毛落下,花一棠一连打了个三个喷嚏。
他们停在一家糖水铺门前,铺子上悬着“徐家糖肆”的?牌匾,旁边是一家粥铺,挂着蓝底白字的?旗幡,旗幡啪啪啪拍着,孩子们在糖水铺里钻来钻去,笑着、闹着,趴在柜台上流着口水,不远处,就是厚载门货运码头,船夫们扛着重重的?麻袋、箩筐和?木箱,有节奏地喊着号子“喂啰诶——哦——啰——”。
一个包着头巾、背着包袱的?妇人领着三个毛头小子从糖水铺里出来,三个男娃大约五六岁,穿着露脚指头的?破布鞋,正是淘气的?时?候,一边疯叫一边尖叫,撞到?了粥铺外场一个食客身上,妇人连连道歉,食客无所谓摆了摆手,起身付了钱走?了。妇人转身招呼三个男娃过来,头巾下的?半张脸一闪而逝。
那不是樱桃的?脸,眼角有些皱纹,看起来有些年纪,林随安并没有留意,不料就在此时?,花一棠突然向前一指,大叫道,“拦住她!”
说时?迟那时?快,林随安掌拍驼峰腾空而起,一个翻跃落在了妇人对?面,千净刀鞘横住了妇人的?脖颈,原本在妇人身边的?三个男娃立时?撒丫子跑了,毫无半分流连。
天枢、方刻、木夏和?伊塔跳下骆驼,围了过来,方刻皱眉瞅着那妇人的?脸片刻,倏然面色大变。
林随安这才?看清,这个妇人的?身形与樱桃十分相似,整张脸都颇为怪异,额头和?眼角满是皱纹,但皱纹的?走?向很?奇怪,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像是皱巴巴的?果皮,颧骨处黑乎乎的?一团,好像发了霉一般。两个下眼角处,有两颗颇为明?显的?泪痣。
“眼角有泪痣,瓜子脸,樱桃嘴,”花一棠走?到?林随安身边,风吹起的?衣袂如霜雪般冰寒,“这是真正的?柔千儿的?脸。”
随着他的?声音,万分恐怖的?事?情发生了,那妇人的?脸皮仿佛一张烂了的?猪皮,缓缓剥离、下滑,堆到?了妇人的?脖颈处,翻出腐烂长毛的?内里。
下面,是樱桃年轻饱满的?脸。
大理寺少卿张淮坐在刑讯房里, 万分幽怨地叹了口?气。
凌芝颜昨夜带回了沉尸案的真凶,此?人一直顶着“柔千儿”的户籍身份住在富教坊,做布料生意。据红俏坊的沁芳娘子指认, 此?人原本是个伶人,不知名姓, 只知道真正的柔千儿叫他“文郎”。
这个文郎, 堪称他入职大理寺以来见过的最顽固的犯人,自打进了刑讯室,无论如何审问,从始至终一言不发,明明是个男人,形态眼神却?是女人,一直用令人作呕的眼神四处乱撩, 刑讯室的几个小狱吏都快吐了,张淮想到?此?人犯下的罪行?,也快吐了。
最?可气的是,凌六郎这家伙见审讯毫无进展, 居然寻了个由头跑去案牍堂躲清闲,把他扔在这儿活受罪,张淮愤愤地想, 他家六郎原本多么老实巴交啊,与?花家的那个纨绔才混了几日, 就学得猴精猴精的。
眼瞅着天亮了,应天门的报晓鼓一波波传进来,凌芝颜还没回来, 熬了整夜的张淮困得眼皮直打架,脑袋左晃右晃, 差点?闪了脖子,张淮拍了拍脑门,定眼一看对面牢房里的文郎,直挺挺站在牢房中间?,直勾勾瞅着他,鼻翼两侧的油弄花了妆,胡茬冒了出来,嘴角翘着一抹若有若无的柔媚笑意。
他第一次开口?,四面墙壁回荡着黄莺般的嗓音,异常渗人。
他说:“天亮了啊。”
张淮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你要做什么?!”
文郎又不说话?了,垂下脑袋,身体慢慢摇晃着,好似在舞蹈一般,身姿曼妙,口?中咿咿呀呀似唱着什么戏文,听?不清,很快,又变成了笑声,几声高是女声,几声低是男声,两种声线自如切换,张淮忽然产生了一种诡异的错觉,仿佛这个人身体里生活着一男一女两个人。
慢慢地,张淮听?清了他唱的内容,原来是一首诗:“咿——相见时难别?亦难……东风无力百花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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