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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2 / 2)

婉约气度。

她淡淡地开嗓:“我与殿下,曾经共过生死。那时候我还只是个小姑娘,他比我大不了几岁,却能为了护我,与关外的野狼死战。”

从听到“共过生死”四个字起,沧浪心口便无由一酸。他后知后觉地发现,那酸劲原来命名为妒。

但转而,沧浪蹙了蹙额:“王爷原来真的曾经流落关外,传言并非空穴来风。”他压低声,自言自语道:“难怪养得一身狼性。”

“你当真一点都不记……明白吗?”水波微澜,沧浪看出玉老板有点不高兴。

“我是个难得糊涂之人,脑袋空空,心也空空。自己从何处来尚且不知,哪顾得兼济他人苦楚?”

他故作轻松的话里透着十成十的酸楚,谁知却教玉非柔曲解了其意。

玉老板脸色陡变,冷笑着道:“你不记得自己是谁,好歹也在闽州呆了三月,太傅大人的《虎啮篇》总该有所耳闻吧?”

庆元四十六年殿试,先帝以“养虎自啮”为题,命一甲三人御前应答。年仅十七的秋千顷正是意气风发之时,当下笔蘸浓墨,千字长文转眼铺排工作。当中一句“明君明矣,养虎危矣。少无所识,辍其爪牙,熏其双目,则殆无遗患”引发先帝爷半刻深思,旋而朱笔一挥,在这一句下画了重重的红杠。

也正是这一笔,开启了秋千顷少年得志的锦绣生涯。

沧浪的太阳穴突然开始作痛。

玉非柔紧紧盯着他,几乎一字一字地说:“你可知那时皇帝老儿眼里的虎,是谁?”

她的语调倏忽尖刻,像一把匕首,剐蹭着逐渐紧绷的神经。摩擦的锐响混杂着耳朵里鼓荡的血涌声,沧浪心跳快到难以承受的极限。

“你不知道?你怎么能不知道!”

竹扇从窗口坠落,溅在泥水里,扇面顷刻间染上大片大片的污秽。沧浪攥不紧空了的手,望着玉非柔一张一合的丹唇,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在脑海里骤然清晰起来。

庆元三十六年,皇四子诞于冷宫,其后三月,大晏四境老霖不歇。钦天监语圣上曰,皇子命带不详,与国运相克,将来恐养虎遗患。

彼时幸有太后作保,皇子遂得活命,此后囚于深宫,生而恶养、养则不教;

又十年,大晏朝最年轻探花郎秋千顷一文动天下,亦动帝心。上有秘旨云,远放四子于关外,此后不许返京,以绝后患矣。

此事原为宫廷秘闻,便是在朝中知之者亦少,沧浪脑仁炸开了的疼,想不通自己为什么会知道的这样清楚。

光明消失的最后一刻,唯见玉老板充满敌意的眼神,还有那道凌身飞扑的影子。

“先生!”

沧浪伸伸手,不等触到那人的衣角,便一头栽了下去。

江海关的大钟敲响,一迭近一迭远,把思绪反复拉扯。时空的距离仿佛不复存在,沧浪在浑噩中听见了潮涌声,厮杀声,还有城门被撞开的轰隆,和杨大智怀抱血秽尸身的愤怒嘶吼。

纷纷然杂音挤满整个脑袋,压迫神经到极限,沧浪快要崩溃了。

便在此时,有个声音排开扰攘,伏在他耳边锲而不舍地喊:“先生……先生你看看我……”

沧浪动唇喊不出救命,胸膛剧烈地起伏,前襟后背都叫汗浸湿,犹有大颗汗珠不停沿颈侧滚落。

那声音猝然一沉:“去取解忧散来!”

“没用的,该想起来的,总会想起来,你没法凭一点香丸瞒他一辈子。”一个女声薄凉道,沧浪听出来了,是玉非柔。

“本王好话不说二遍,别逼我。”

玉非柔似有怨恨难平,语调猛地扬高:“他害你流落关外、有家难回,多少次命悬一线,活得比野狗不如。而今一句忘了便落得余生轻松,凭什么?天底下哪有这样便宜的道——”

怨声未结,末一字消散在猛烈的呛咳声里,她仿佛被什么卡住了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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