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杀死了果汁松鼠,却在那一瞬间发现了真相——
摧毁甜梦镇的怪物,正是他自己。
草稿完成,不见寒放下了笔。
菜籽对他承诺会帮他争取的那几千块的稿费,对现在的他来说,已经可有可无。
他只是一向对自己笔下的故事负责,坚持要有始有终而已。即使故事刚刚开始,后续的所有情节就被腰斩,即使只剩下最后一话的发挥空间,他也会尽自己所能,将它修缮成一个看起来完整的故事。
不渡平留给他这一千多万的遗产,足够他不愁吃穿地渡过余生。即使他一辈子只画他喜欢画的东西,一辈子不去找工作,不去挣钱,他也能活得衣食丰足,毫无压力。
所有小动物都消失了,没有人再能威胁到怪物在甜梦镇上生存。
不渡平死了,不会再有人干涉他画画。
他自由了。
这分明是他期盼了很久的彻底的自由,他应该为此感到高兴。他可以去庆贺,去狂欢,做一切他想做的事情,再也没有任何人会说他做得不对。
然而,一滴发烫的泪水,沿着脸侧滑到下巴尖上,最终落在手绘板中央。
他趴在书桌上,把脸埋在臂弯里,小声地呜咽起来。
哭声再也无法被压抑住,越来越明显。但是再也不会有从背后推开他的房门,不问他伤心的缘由,却为他递来纸巾和煮好的雪梨糖水。再也不会有人拍着他的肩膀,一边骂骂咧咧他年纪轻轻的明明没吃过什么苦头,却喜欢为赋新词强说愁,一边又问他自己能为他做些什么,怎么样才能让他不要那么难过。
直到这一刻,他才清醒地意识到,不渡平死了。
从此以后,世上再也没有第二个人,会如此面目可憎、却又如此穷尽一切地,深爱着他了。
他撑了那么久,坚持了那么久,心里憋着一股气,就是为了向不渡平证明他自己。他和不渡平是不一样的人,他不需要依赖不渡平活着,有独立的人格和选择自己人生的权利,敢拼上性命去实现自己想要追求的一切。
可是不渡平死了。
他欠谁都不想欠不渡平的。可偏偏他欠不渡平的,注定这辈子都还不清了。
他过去拼了命想要争取的自由,如今居然以这种荒谬的方式,轻而易举落入他掌中。他与之决绝对抗的一切分崩离析,贯穿生命的支柱坍塌折毁。
一夕之间,不渡平让他所有涉入泥泞的挣扎,他忍辱负重的低头和割舍,他长久以来的信念,自以为是的高傲和独立,全都变成了笑话。
他恨死了不渡平,恨到简直想要把不渡平从坟墓里挖出来鞭尸。
他宁愿不渡平鄙夷他,辜负他,重新娶妻生子。不渡平最好是彻底放弃他,把他赶出家门,让他自生自灭,甚至侮辱他毒打他,让他绝望,逼他仇视这世上的一切。
而不是……这样沉重地爱他。
“你为什么从来不听我说话,为什么不尊重我,为什么不肯向我妥协?难道对你来说,理解我哪怕一点点,都比死还要难吗?”他崩溃地哭着,扔出手里的笔,狠狠砸在墙上,“你以为我不明白你爱我吗,我难道就不爱你吗?!可是为什么啊?为什么你宁可死,也不愿意认可我的想法!”
“我不要你的钱,不要你操心我的吃穿,也不要你自以为是地对我多好!我真正想要的,始终只是你能对我说一句你知道我很辛苦。想要哪怕一次,你能发自内心地承认,我追求自己想做的事情不是错的,我有选择人生的资格!”
“……这一切,全都是我的错吗?!!!”
身怀绝世的画技又怎样,心中有一整个世界又有什么用?
他只顾着满足自己的渴求,对社会没有给予过任何值得称道的贡献,也影响不了这个世界的审美和价值取向。执守着创作者的独立和清高,却连靠自己引以为豪的创作能力养活自己都做不到。
情欲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