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故事,裘锦程只听了个开头,就陷入沉睡。记录的警察余光瞥见他别扭的睡姿,加上脸颊通红,唤了两声:“老师,老师?”裘锦程并无反应。警察伸手摸一下裘锦程的额头,赶忙站起身,招呼同事:“我这儿有个人发烧了,赶紧送医院。”“联系家属啊。”同事说。裘锦程放在手边的手机嗡嗡作响,警察接起手机:“喂您好,这里是沣水道派出所,请问您是……”他看一眼裘锦程,发现自己还不知道这位老师的名字,“弘毅职校的,额,老师的家属吗?”“什么?派出所?!”庄纶心脏骤停,他急得顾不上换外出的衣服,捞起羽绒服披在肩上,“我现在过去。” 正人君子庄纶下班到家,第一时间敞开房门,他不想错过裘锦程的踪迹。晚上十一点十二分,裘栋梁路过,守在门口有些焦虑的庄纶拦住裘栋梁的步伐:“裘叔叔,请问锦程什么时候回来?”“学校出了点事。”裘栋梁说,“他要晚点,你等他啊?”“他喝酒了吗?”庄纶问。“喝了不少。”裘栋梁说,“我不想让他去,你知道那小子的性格,拦不住。”他摁亮电梯,晃晃晕眩的脑袋,“别等了,回家休息,他丢不了。”庄纶心思细腻,比不得裘栋梁心大。他看着裘栋梁踏进电梯,眉头紧皱,回到玄关处弯腰坐在小马扎上,继续无望地等待。午夜十二点,十二点半,一点,庄纶频频翻开手机,裘锦程没有回微信,楼道里也不曾出现他的身影。庄纶等得心焦,决定拨打电话,询问裘锦程的去向,虽然他现在只是朋友的身份,或许连朋友都算不上。民警找了一张午睡毯,披在裘锦程肩上,摸摸他的额头,热烫依旧。一名年轻男人冲进沣水道派出所,随手抓住大厅里的值班民警问:“我是裘锦程的朋友,弘毅职校那个老师,请问他在哪里?”“校园霸凌那个事是吧,里面。”民警指向办公室,“你带药了吗?他发烧了。”“药?”庄纶慌慌张张地拉开玻璃大门,“我现在去买。”“大半夜哪有药店开门。”民警说,“你先进去看看他。”“好的。”庄纶定了定神,走向办公室,入眼是蜷缩在灰色毛毯里的裘锦程,白皙的肤色透着不健康的粉红,脸颊埋进肘弯,发丝凌乱,眼眶泛青。“刚刚测了体温,38度2,不算高,回家静养即可。”民警说,“笔录已经做完了,你把老师叫醒,问问这小姑娘怎么安置。”
“好。”庄纶蹲下,小心翼翼地抚摸裘锦程的脸颊,“哥,醒醒,等下再睡。”他的手指冰凉,是冬风和冷汗混合的结果,恰好能缓解裘锦程额头的高热。“嗯……”裘锦程哼了一声,缓缓睁眼,与庄纶对视,他反应愈发迟钝,慢吞吞地问,“你怎么在这儿?”“你这么晚不回家,我担心你。”庄纶直白地说。“我没事。”裘锦程摸摸脸颊,又摸摸耳朵,拖长声音说,“好热。”“你发烧了。”庄纶说,“警察做完了笔录,那个女生去哪里休息?回学校吗?”“不能让她回去。”裘锦程说,他看向警察,“同志,这附近有酒店吗?”“路对面有一家。”民警说。“麻烦您带高明慧去开一间房。”裘锦程对庄纶说,“你跟着去结账,不要让警察同志掏钱。”“好。”庄纶说,“你在这里等我。”“别忘了开发票。”裘锦程脑袋垂下,趴在桌角,困倦地闭眼。趁警察没注意,庄纶凑过去亲一下裘锦程滚烫的侧脸。顶着病弱debuff的裘锦程没心气儿搭理他的小动作,将脸颊埋得更深一些,沉沉睡去。有警察做担保,酒店并未计较高明慧的未成年身份,给她办理入住。庄纶对高明慧说:“你在这里住两晚上,课先别上了,好好休息,后天我来接你。”“好的,谢谢老师。”高明慧认出了庄纶,是前阵子学校里沸沸扬扬的网红老师,果然如视频中一样文雅俊朗。她挥手道别,拿着房卡走进电梯。裘锦程没趴一会儿,就被庄纶架着胳膊抱起来,那人柔声哄着:“哥,你喝了酒,不能吃药,回家我帮你擦擦身子。”裘锦程困得要命,刻意保持的清醒理智也因为庄纶的到来烟消云散,他被拽进网约车后排座位,靠着庄纶的肩膀,碎碎念地抱怨:“烦死了那群学生就知道给我找事,没事搞什么校园霸凌我要把她们全部丢进海河喂海鸥。”“还有你把廖家贵坑那么惨我都没机会骂他,也不知道他在三和打黑工还是在缅甸搞电诈,好热啊我真的好累。”裘锦程喝醉后和裘栋梁差不多嘴碎,只是他好面子,从未露出醉态。听着裘锦程不加标点符号的无理取闹,庄纶搂紧他的腰,往怀里带了带,抹去他额头的细汗,纵容地说:“我错了哥,我不应该让你去饭局。”“你又拦不住我。”闹脾气的裘锦程仍然很有逻辑。庄纶顺理成章地将裘锦程牵回了家,已是凌晨三点,浓稠的夜色飘起盐粒般的小雪,烈烈寒风吹过脸颊,仿若刀割。一身汗的裘锦程非要洗澡,庄纶站在卫生间门口,双臂张开,抵住门框,苦苦劝说:“不能洗,明天退烧了再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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