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道的车子疾驰而过,风裹挟着灰尘扑向楚音,他在原地站了半晌,把涌上口鼻的酸涩咽下去,忽略耳边的猎猎作响,搭上了前往商场的车。停药让他的精神状态看起来更加糟糕,连司机跟他讲话他都有点懒得搭理。这是他在商场蹲守的第五天,整个上午一无所获,但是他想,今天碰不到还有明天,明天碰不到还有后天,再不济有下个月,他绝对不会放弃。只是隔得越久他就越不耐烦,他觉得好累,迫不及待想结束这一切——果果会有新的归宿,该告别的人都已经道别,就连跟司立鹤最后留下的都是温存的记忆,他已经没什么好留念也不会再有顾虑了。所以在此之前,有一件他想做却不敢做的事情等待着他去完成。终于,一道熟悉却叫他痛恨的身影从不远处走过,楚音的脑子里疯狂地拉响警报,尾随而上。商场的经理特地出来迎接秦浩,但秦浩对自家的门店轻车熟路,没一会儿就将人打发走。楚音很快暴露在他的视线里。那次在宴会被司立鹤当众羞辱后,他把气撒在了楚音身上,本以为就这么过去了,没想到楚音居然还敢送上门。一只落单的绵软羔羊无足为惧。秦浩看到他了,楚音挺直了背脊,一种让浑身的血液都沸腾起来的激动驱使他别停下脚步。这几天楚音把商场的路线摸了个透,五楼未完全开发,有个较为偏僻的卫生间,几乎不会有人去那里,他转身上了扶梯,小心翼翼地用余光撇,肮脏的鬣狗上钩了,果然闻着味跟了上来。楚音呼吸急促,掌心在冒汗,骨骼也在咯咯作响。他越走越快,直至走进卫生间。咯吱一声,秦浩推开门,见到了在洗手台前洗脸的楚音。这小婊子,故意招自己来这里,秦浩从上而下打量纤瘦的身躯,嘿的一声,“走那么快干什么?”男人好整以暇地站到楚音身旁洗手,见到楚音抬起一张被水打湿的脸,眼睛被水泡得红通通的,像只被逼急了的兔子。他觉得这张脸长得实在勾人,不怪陈邵风第一眼就相中,不怪司立鹤冒着被笑话的风险也要把人撬走。秦浩被看得心痒痒,可到底还念着这是司立鹤的人,只敢占些嘴上便宜,“司立鹤说要和你结婚,是真不怕你又红杏出墙啊?”结婚——楚音愣了一愣,什么时候的事情?不过是真是假他不在乎了。秦浩甩了甩手,水珠溅进楚音的眼睛。楚音不适地闭了闭眼,哑声说:“为什么给我发那些信息?”“因为你贱,你该骂。”秦浩不以为耻,人就在眼前,骂得更来劲了,“结了婚还不安分,自以为仗着有司立鹤这条高枝给你撑腰就了不起了,我告诉你,有没有司立鹤都一样,我想骂就骂。”“邵风真够窝囊的,我可不是他,老婆跟人跑了还得忍气吞声,换作是我,早把你腿打断了。”男人一点就燃,似乎跟陈邵风共享了一顶绿帽子,但他嘴炮打得过瘾,碰上司家,也只有遁地的份,只敢对着楚音口出狂言。楚音像被他骂懵了,狠狠瞪着他,可对于欺辱惯弱小的男人看来没什么威慑力。秦浩靠近一点,“你他妈今天招我来这儿就是讨骂的,骂爽你了没有?”见楚音没有躲开他的接近,他轻浮地往楚音脸上吹了声口哨,“别是一个司立鹤搞不定你,你还要再出来勾三搭四吧?”“真贱。”楚音眼瞳闪动,脑子里走马灯一样闪过许多不堪的过往,最终定格在装作和善的秦浩递给他的那杯葡萄汁。秦浩还在喋喋不休地辱骂他,丑恶的嘴脸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他却快要听不清那些声音。楚音抓在沉重烟灰缸上的五指愈收愈紧,死死地盯着这个把他的人生弄得一团糟的畜生,他的手背青筋凸起,整条手臂都在蓄力。秦浩骂骂咧咧地转过身,楚音盯着男人的后脑勺,抄起烟灰缸用尽全身的力气狠狠地砸了下去。秦浩惨叫一声,不敢置信地转过身来,又重重挨了一下,轰然倒地。浓稠的血爬了秦浩一脸,世界被染成红色,终于安静下来了。楚音身体一软,靠在了冰冷的洗手台边缘,透明的烟灰缸上都是血,他手一抖,重物落地,心脏后知后觉地疯狂鼓动起来。秦浩躺在地上像是死了一样,那张讨人厌的嘴再也不能说出半个辱骂他的字。秦家的人不会放过他的,从下定决心那一刻起,楚音也没想过逃。他看着气焰嚣张的男人在他的重击下昏迷,也许还会因为失血过多而死去,巨大的精神压力让他脑子里轰隆隆作响,一道又一道的响雷炸开。为什么要逼他?秦浩该死、该死!楚音见到自己沾了血的手,觉得脏,却好像怎么洗都洗不干净,水龙头哗啦啦流动,卫生间的门突被打开,他如同惊弓之鸟一样弹了起来。是秦家的人找来了吗?他们会把他送到监牢,还是直接秘密杀了他呢?楚音不敢抬头,肩膀被一双温热的掌握住,他突然爆发地大叫起来,手脚并用推拒靠近他的人,可是不管他怎么用指甲和拳头吓退对方,来人仍不顾一切阻力将他搂进怀里。他闻到熟悉的气息,眼睫颤动,缓缓地落在近在咫尺的五官。司立鹤黑曜石一般的瞳孔带有让人无限安心的力量。他的心理防线在这一瞬间全面崩塌,眼泪开了闸似的往外淌。楚音冰冷冷的手被司立鹤拢在掌心,他听见司立鹤稀疏平常的语气,“逛商场怎么不叫上我,家里刚煲好了粥,等着你回去吃。”秦浩被送往医院,颅骨骨折、颅内出血,可能伴随着癫痫等后遗症。
得到通知的秦家人匆匆赶来,秦母见到儿子满头是血险些晕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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