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一个裹着布袋的汤婆子抛置了过来,段辰抬头,见凌景逸面无表情,只淡淡道:“顺手带来的。”段辰双手捂在在上面,全身通畅了许多,他闭了闭眼,再次睁开时,他看向凌景逸。凌景逸坐得端正,段辰已很久没有见过他严肃时的神情了。平视看了好一会,段辰对凌景逸讲述了,自己与礼哥还有邓铭鸢之间的故事。凌景逸沉默着听完了,当段辰讲述他们幼时情深时,他才开口轻声道:“你想见他吗?”段辰滞了一会,半响没有回答,凌景逸动了动身子,身形稍作放松,道:“随口一问。”“想。”凌景逸话音刚落,段辰已小声答道。说完段辰揪了揪手中的汤婆子,眼神下垂,盯着桌面。良久,对面都没有任何动静,凌景逸站起身来,推开房门,就要起身出去。迈出门槛时,脚步比平时滞重了许多,他停了下来,手不自觉地扣着木门,直视前方并没有回头,话音低沉。“行。”门关上了,响声比平时要重上许多。段辰把汤婆子往自己怀里撺得更紧了一些,露在布袋外面的铜制壶皮,烫得他皮肤刺痛,段辰也依旧没有松开半点。过了一会,门又被推开了,段辰猛地抬头看向来人。凌景逸站在他对面,将手中的纸方压在桌子上,冷冷道:“药师要你好好调养,每日午时,都会有人来为你诊脉,直到找出你的病症。”凌景逸转身又走,一面走,一面道:“邓铭鸢会帮你找到的,过多忧思,会加重你的病情。”段辰看着凌景逸走出房门,随后,透过轩窗,目送他的背影离开小院。调养了几日,段辰身体好了许多,一日早晨,小厮带着他出了门。府院外,停着一辆金边黑漆的马车,两匹毛色顺亮的红棕马登着蹄子,仰天长啸,马夫牵着它们的鼻子,另一只手轻抚马背。车帘一下子掀开,凌祈安露出一个头,冲段辰招招手:“快上来。”段辰踩着垫脚板凳上车,一进车厢内,便看到凌景逸坐在主座上,凌祈安坐于左侧,段辰脚步一滞,用手裹紧衣服到右边的位置坐好。马车内铺着绒毛,坐起来柔软又舒适,车中央放置铜炉,里面烘烧着的炭火,很是暖和。不知是车轮很稳还是马夫技艺不错,奔走在街道时,并无任何颠簸。凌景逸靠在座板上,闭着眼睛。
从段辰进来到马车向前驶去,他都未说过任何话,也没有变换过姿势,就是正坐在那里。凌祈安看了看凌景逸,又瞧了瞧段辰,见他时不时抬头向凌景逸看去,于是对他说:“今日,我们去找你们之前在客栈遇到的皇子。”段辰点点头,随后默然垂首。凌祈安又解释道:“你不是要去找那个邓铭鸢嘛。”说着凌祈安向凌景逸望去一眼,见他闭眼不理,接着道:“他应该会去皇子哪里的,就算不在,那个皇子肯定也知道他的住处。”“登,登,登。”修长的手指,根根骨节分明,看似纤细却是强劲有力,此刻曲起的指尖正一下,一下敲击在木制座椅的扶手上。声音不大,但在密闭空寂的马车内格外明显。凌祈安刚想放开了与段辰滔滔不绝地讲上一番,还未来得及开口,耳朵动了动,顺着声音向来人看去。凌景逸半眯起眼睛,整个人后仰陷在绒毯里,他一句话也不说,视线只直直向前看去,手上敲击之声没有停下。凌祈安话说到一半,眼神微微一撇到凌景逸,即将要吐出的声音生生咽下去,闭上嘴巴,摆正坐好。三人间各揣心事,马车内安静沉寂,车轮滚转于石板路上,压碎片片掉落的枯叶,发出咯啦咯啦寂寥单调的声音。凌祈安无趣又乏味,他掀起帘子,朝外看去。段辰挪向凌景逸近一点,暖炉从衣服里掏出,他递给凌景逸,刚一碰到衣角,热烘烘的圆形就回到了他手里。不知何时,凌景逸已将放置在椅面的手抬起,挡住段辰想要把铜炉给自己的动作,张嘴说出二字,“不用。”段辰见凌景逸开始搭理自己,暖炉顺着凌景逸推来的手,往袖口里揣了些。双手放置在腿上的手炉上,身子向前倾去,鼻吸间飘散着淡淡的熏香之味,熟悉又好闻。深吸一口,段辰弯起眼眉,歪了脑袋,径直盯着凌景逸,张了张嘴要再开口说话。眼前一块布蒙了下来,突然盖在他的脸上,面料丝滑冰凉,段辰眼前一黑,视线挡了个严实。霎时间什么都看不见。脑子还是懵着的,耳边已传入凌景逸的声音,“坐好。”很迅速地说完,清冷之下透着些许低哑沉闷掩藏不住。凌景逸今日穿着宽袖广袍,细细金线在领口处精密缝纫,深赤色配上若隐若现的灿黄边,低调又不失大气,整个人看起来沉稳又端重。扒拉开遮盖在自己眼前的袖袍,段辰先是露出一只眼睛,凌景逸手抬起,袖袍正正挡住段辰整张脸,毫无空隙。从段辰的方向看去,只能看到凌景逸半边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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