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的第一节 课是她们班地理老师的课。这位老师是出了名的讨厌迟到上课讲话的学生。四个个人扫到最后都不愿意去倒垃圾,徐知苡见上课快要迟到了就说她去倒。她以为会很快倒完,但就在那些人走后,来了一群上体育课的初中生。都是爱玩的年纪,他们一来互相推搡嬉闹,把樟树的叶子摇得七零八落。徐知苡制止无果,骗他们说去校长室举报才慌张跑开,留下她一个人,看着原本干干净净的卫生区顷刻间落满了枯枝落叶。父亲的离开,母亲的憔悴,被欺负的委屈一下子全都跟麻线一样缠在一起。徐知苡痛苦地蹲在地上捂着头,那时的她只是想冷静发泄一下。她并不知道少年在那里站了多久。直到现在,她仍然能把那天两人初遇的细节记得一清二楚。在一大片米黄色的香樟叶下。男生带着一顶黑色鸭舌帽,堪堪遮住他额角的碎发。帽檐下的脸部线条利落流畅,眉骨很高,眼尾微微上翘,气质介于坏学生和好学生之间。徐知苡觉得更偏向于……坏学生。他逆着光笔直地站着,身上南高的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他的身上,白色衬衣的领口稍稍敞开几分,那人长睫敛着看了她一眼,随即挑唇:“哭什么?”少年醇凉的嗓音顺着料峭的春风拂过,好听又迷人。其间又隐约裹了几分嘲讽:“以牙还牙。”不懂?”徐知苡抬头,看见的是少年踏着光往前走的背影。他的背很直,肩线很宽,像屹立在千疆漠场里的青松白杨,如初生的夕阳朝气蓬勃,也像意气风发的少年郎。只是在那一刻,徐知苡觉得他更像一束光,一束足以让人获得新生获得能量的光。那天最后,有人把初中部的主任叫了过来,徐知苡不用扫就回了班上,没有被骂,也没有被说。看似什么都完好无缺,只有她自己知道。那颗少女的心遗落在了那片香樟树下。遗落在了那个浪荡多情,风流意气的少年身上。周末。徐知苡做了一天的题和卷子,晚上吃完饭,出门的时候阮芝叫她带好伞:“天气预报说今天有雨,你带着以防万一。”开了学,有了晚自习,画室只能周末的时候去。阮芝看着她换鞋:“要不晚上还是妈妈去接你吧。”徐知苡站稳回头:“不用了妈妈,你的工作也挺忙的。”南大最近开发了个科研项目,阮芝作为负责人很忙,她想了想:“雨很大的话你给妈妈打电话,妈妈腾出时间去接你。”徐知苡知道她不放心自己,说好。晚上下了课并没有下雨,徐知苡背着书包往外走。她走的并不是之前一直走的那条路。之前若不是那天那条路在施工,她一个人是不敢走那条路的。她怕黑。怕黑暗里的一切。只是在那天遇到陈嘉屹之后,她慢慢地把这条路从陌生走到了熟悉。可是,在那之后,她心里的那个少年没有再出现。夜色浓郁,巷子里夜深人静,时不时传来不远处的狗吠声,徐知苡一直走到那根白杆下。白杆风吹雨晒,上面有斑驳的印迹。那个抽着烟模样慵懒狂浪,吞云吐雾的少年却没有在。徐知苡本来也没有抱任何希望。对于他,她已经习惯了失落。坐公交回去的路上,她拿出耳机听英语,被车窗阻隔的城市夜景格外朦胧妖冶。熙熙囔囔的人流走得很匆忙。某一刻,徐知苡的目光突然定格在一处。在那红绿灯的对面,少年低着头看手机,他穿着一件黑色t恤,隔得远,徐知苡看不见上面有没有y字的logo。他就那样懒懒散散地站在那儿,戴着一顶黑色的鸭舌帽,露出的半边脸儿轮廓硬挺分明,红绿灯的光打在他的脸上,下颚线条凛冽清晰,给人一种又痞又不好接近的感觉。公交车一驶而过,徐知苡想起昨天周煜问他还去不去练跆拳道。他说去。这让徐知苡又想起了另一件事儿。那是在高二期中考试的前一天。她去买笔芯。学校外面有家书店。当时她找了一圈没有找到她经常用的那只笔芯。问老板娘,老板娘拍了拍自己的脑壳说忘记拿货了,叫她下次过来买。
徐知苡习惯用那个品牌的笔芯考试,她想着家里还有一只便说好。她刚转头往门口走,这时候进来了两个女生。两人正在聊天,三句不离陈嘉屹。作为南高的风云人物,陈嘉屹人帅性子又野,长着一副好看的皮囊,骨子里却乖戾不羁,像深林高岭里的黑色罂粟,表面温和有礼,实际野性难驯少女未艾,这样的少年很难让人不动心。谁都希望自己能够成为浪子的例外。都希望浪子为自己靠岸。可浪子终究是浪子,可以温柔体贴,也可以宠你入骨,唯独没有心。徐知苡每天经过教学楼都能听见他跟某个女孩的暧昧风月。现在也是。她跟那两位女生擦肩而过的时候,听到了一句:“听说他是为了他女朋友去才学跆拳道的。”徐知苡脚步硬生生地在那儿僵住了。那天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家的。只是记得期中考的数学考得比任何时候都差。是她数学考得最差的一次。街角的红灯熄灭,绿灯开始亮起。陈嘉屹穿过马路,手机又进来了一条信息。他看了一眼,没回,拦了辆滴滴坐上去。车里开着冷气,他随口说了个地址,车子发动。手机又嗡嗡嗡地震了好几下。四五条信息全来自一个人。温宛馨:【你现在在哪?】【跳舞好累,脚好疼呀】后面跟着一个卖萌的表情包。【你到家了吗?】【我数学这次考差了,想让你帮我补习一下好不好】陈嘉屹垂着长睫扫了一眼,黑色的阴影投在他高挺的鼻梁骨上,分割出冷冽的氛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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