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气好冰冷。尴尬的想死。落枕就落枕吧,她不该转身的。奈何崔夷玉久栖黑暗,夜视极好,仍然注意到了她眸光里不自在的羞赧与脆弱,好似他再不说话,她就能自顾自地把自己埋在被子里闷死。他静静地注视着林元瑾,半晌,就在林元瑾局促地将手指交错抓紧的时候转过身来,稍稍靠近,应声:“嗯。”少年声音低哑,明显刚经过情事,尚未完全脱离,连呼吸都透着些与往日不同的色泽。林元瑾见他靠近过来接话,虽然同样紧张,但却比刚刚的凝滞要好受很多。可能是刚经历过不寻常的暧昧,林元瑾现下看崔夷玉自然觉得哪儿哪儿不一样,看到嘴唇便想到亲吻,看到手指便想到手掌触碰的潮湿热意。林元瑾对床事也不是毫无涉猎,但只能说是生物方面的纸上谈兵,比起年少男女面对面荷尔蒙的碰撞,她更了解基因遗传的规则。如今初尝滋味,哪怕只是亲吻,都让她面红耳赤。更何况两人如今还同床共枕,避无可避。林元瑾膝盖微曲,回忆起方才他在她耳畔动情时的声响,按捺下耳热,拉了拉被子试图将自己的不自在保护起来。奈何张嬷嬷心中自有安排,只给“琴瑟和鸣”的太子和太子妃准备了一床被子。林元瑾觉得今夜注定是个不眠之夜。崔夷玉抬起手,袖子顺着他雪白的腕骨滑落,手指托起遮挡他视野的被边,微微倾身,近距离直视着林元瑾的双眼。林元瑾陡然感觉到少年的气息,脊背下意识直起,一下子竟无法挪开视线,只怔怔地盯着他。两人挨得极近,却连衣襟都未曾触碰到。“你想过……”林元瑾局促地开口,小心地望着他,“之后怎么办吗?”她这话不止一个意思。首先秋狩可不止一日。若只在皇帝赐鹿血这日演,只怕又要引起怀疑,是不是为刻意迎合帝心做样子。其次,她是想问……演完这一出,崔夷玉究竟是怎么想的?排斥?羞愧?还是说并不在意?林元瑾在意,所以辗转反侧,哪怕身体疲累也毫无睡意。崔夷玉注视着林元瑾,侧眸看到她耳廓似有发红,睫毛一颤,思忖着说:“戏还要演。”虽是商谈密事,但床间私语仍是不同,气声如丝绸滑过耳廓,带着不同寻常的温度。太子夫妇不至于日日笙歌,但皇帝想要的嫡长孙可不是一夜就那敷衍过去的。林元瑾想从他身上得到答案,可他又何尝不是。只是崔夷玉细细观察,也未曾从林元瑾的神态中察觉到有半分半毫的厌弃,好似他为了演戏冒犯她这件事对她而言并没有什么大不了。亦或者说,即便经过了他那般唐突,林元瑾仍不讨厌他。崔夷玉手指缓缓攒起,心中不知何时悬着的石头落下,沉重的回响震得他心深不宁,只用平淡的声音开口:“我…当初禀告太子,言在悬崖下救下你时,你身受重伤,意识模糊,不认得我,也不曾与我叙过话。”说完这话时,他心底竟有些奇异的认命感。许是债多不压身,在那时就已经欺瞒过太子,似乎也不差眼下这一回了。一步错,步步错,再无休止。他早已忠心有瑕。林元瑾意识到崔夷玉在试图安抚她,两人如今是一条船上的人,他既已瞒过一次,此回也不会出差错连累她。“我知道。”林元瑾伸出手拉住了崔夷玉的手,感受到他颤了颤,却没拒绝,眉眼带笑,却有热意顺着眼尾落下,滴在他的指尖,“我相信你。”胜过任何人。“别哭。”崔夷玉试图放缓声音,从未安慰过人的工具如今青涩中透着些迷惘,“没事的。”“只要你还活着,一切都可以筹谋。”“嗯,谢谢你。”林元瑾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腰,将头埋在了他脖颈处,任由他身上的气息拥住她,如无声的呼救。对于别人而言的锋利感,反倒让她愈发安心。这一晚是被逼无奈的演戏,也是本不该属于林元瑾的温存。如果她不是太子妃,亦或者他是太子就好了。崔夷玉双手无措地滞了滞,落在了她的肩上,向来淡薄的眉眼柔和起来,初回这般真切,而非伪装太子时虚伪的温柔。怀中的少女温暖得像是能嵌入他胸膛的脏器。她的心跳声穿过衣物,传到了他的心里。咚,咚。一下接一下,仿佛钟铃响。
崔夷玉嘴唇轻启,却一个字都没说出来,羽睫如沉沉的阴翳落在瞳仁上,模糊了他的视线。情念所起,心之所向,他再生不出半分抽身保持距离的心思,清晰地意识到他仅仅出于个人,从心底升起的、哪怕此身崩殂也要达成的……渴求。少年向来干净到空洞的眼眸中映照出了怀中人模样。除她之外,再无其他。“陛下如今热衷于利用太子夫妻来满足他的求不得,格外偏爱你。”崔夷玉极轻地说,“在猎场之中,我们便顺着他的意演下去。”他漆黑的眼眸中染上了异样的色泽,无欲无求之人反覆踌躇终于认清了自我,连因为浅笑扬起的眼尾都格外瑰丽。如今,重要的已不是太子究竟如何,而是皇帝希望太子如何。太子践踏太子妃便是“此子不肖朕”,有太子妃伉俪情深便是深得帝心。崔夷玉缓缓垂下眼睑,眼底浮现出孤注一掷的凌厉。不管他未来会如何,只要林元瑾在皇帝的庇佑下,就能安稳地当她的太子妃。只要他还活着,就不容许差错发生。 清晨翌日清晨,天刚濛濛亮。山林间雀鸟的第一声啼鸣响起。崔夷玉睁开眼,像是根本没睡,不过是演了一夜夫妻依偎的睡相,等到了时辰便坐起了身。他动作小心,但毕竟是盖同一床被子,挪动之中难免让微凉的风蹿进温暖的床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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