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了衣裳。不久,从外进来的张嬷嬷见林元瑾已坐在了梳妆台前,漆黑的长发只拿金环轻轻扣着,落在柔滑的绸裙上宛若丝绢,顿时喜笑颜开地上前:“老奴已遣了人去问太子殿下,这回定不会让宵小之人钻了空子。”林元瑾对上张嬷嬷一心为了她好的欣慰眼神,再看向镜子里的自己,乖巧地点了点头。她明知今夜要发生什么,却又在踌躇不定。她应该做什么?她能做些什么?酒意尚未消散,思绪变得混沌,矛盾充斥在她纤瘦的身体里,让她有些不自在。夜已深沉,帐篷外传来平稳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声“参见太子殿下”,已是换了身绯袍的少年缓步走进了帐篷。屏风映出他高挑的身影,腰间环佩随着他的动作微晃。直至往前走到屏风一侧,才逐渐显露出他的模样,皎白的脸上还带着薄薄的绯,不知是夜风吹的还是酒意未散尽,目光则跌撞着望向了林元瑾。他脖颈紧绷,分明演的是太子,却如刚下了战场拿冰水泼过自己的将士,隐约带着难以藏匿的凌厉,喑哑的声音隐含生涩:“太子妃。”仿佛这三个字都要烫伤他的嗓子。林元瑾缓缓眨了眨眼。她听见灯烛扑簌,还有她如擂鼓的心跳。 戏中灯烛之下,光影明灭。“殿下。”林元瑾轻唤道,起身先为崔夷玉倒了一杯茶。茶水落入杯盏,温和的声音缓和了两人乍然独处时的隔阂。不,或许也不是纯粹的独处。崔夷玉无声地瞥了眼隐约映照在帐篷上的身影,赫然就是皇帝派在林元瑾身边守着的张嬷嬷。来监视他们今夜能否安稳成事,判断太子是否能人事,承帝命安抚并巩固好太子妃的地位。两人都心知肚明,但也都不得不做。“太子妃可有不适?”崔夷玉再一次认清两人的处境,身上本不应存在的情绪也迅速消失,脸上挂上温和而熟练的面具走向她。其实一开始,他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林元瑾摇了摇头。“今日孤不在你身侧,这些时日若还有人冒犯于你,寻孤便是。”崔夷玉轻声。林元瑾蓦然抬起眼,好似穿透他早已习以为常的太子伪装看到了他出自真心的话。他说的是“这些时日”,所以并非是出自太子的承诺,而是他承诺只要在他扮演太子的这段时日里,他会尽可能保护她。林元瑾眸光闪烁,脸上笑着,胸膛却如被箭矢穿心,空荡荡的漏风。她没有办法自如地摧毁对一个明明同样身陷囹圄,但始终会想尽办法让她过得好一点的人的喜欢。这不是他的职责,更不是他的义务。“殿下不必再说无所谓的旁人。”林元瑾转身,缓步坐到床边,声音轻柔,目光澄澈,“莫要辜负良宵。”她还有话想问。崔夷玉手端着茶杯,喉口干涩,目光触碰到床榻时闪躲了下,却又不得不逼迫自己直视向林元瑾。他们有些话不能为外人道,就只能耳畔轻语。崔夷玉走到林元瑾身侧,如坐针毡地坐下,床上的软垫绵软如云,还隐约透着少女身上的馨香,那是在马车里曾嗅过的气息。光是想到这里,他就愈发拘谨,却又不得不逼着自己坐得从容,以免帐外的人看出问题。林元瑾缩起腿坐到床上,拉下并没有遮挡用处的床帏,伸出双手托住崔夷玉的下颌,靠近到几乎鼻尖相触的距离,轻声开口:“我们要演到什么程度呢?”太子自不会细细安排这些事,一切都取决于他们两个。“只要能骗过张嬷嬷。”崔夷玉见林元瑾目光清澈干净,没有半分旖旎之色,也渐渐放松了些,只当是说公事。尽管并没有人会在床榻之上说公事。贴在脸庞的双手柔软中还有些凉意,还在不断地牵引着崔夷玉的注意力。林元瑾看着崔夷玉认真的眼神,指尖轻轻擦过他的眼尾,少年身上透着股难言的灼热感,在如此之近的距离下仿佛能侵蚀她的神思。她无法克制她的喜欢,又不愿她这不该存在的感情连累了崔夷玉,可眼下无论是太子还是皇帝,都将两人推到了风口浪尖。骗过了张嬷嬷,就是骗过了皇帝。演不成功,必然龙颜大怒,演成功了,太子心中也会有芥蒂。不过都是,朝不保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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