躯透着丝青涩,乍然暴露在偏凉的空气之中,肩胛骨在笔直的脊骨两侧,往下便是紧窄的腰肢,一看便知经过千锤百炼。只脖颈和身上有一条浅浅的分界线,因常年不见光,皮肤白得透光,也因此,青紫的印和蛇形的红痂看着触目惊心。崔夷玉似听到了动静,刚侧过头,就透过床帏模模糊糊看到林元瑾眼眸紧闭,耳廓通红,装聋作哑,像是干了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旁老大夫皱紧了眉,唉声叹气地给默不作声的崔夷玉处理起外伤。他手上利索,想是司空见惯,未结痂的伤口一擦即裂,血水落到刚叫来的盆里,染红了一截又一截白布。老大夫虽经验丰富,但手难免有几分不稳,少了些轻重,崔夷玉好似没有痛觉般一声不吭,倒是床那边只看得到血水的林元瑾愈发揪心。“你身上的伤老夫帮你弄了,过会儿跑堂儿的来送药,你家主子身上伤也得尽快处理。”老大夫剪断最后一块布条,汗流浃背地放下剪子,随口叮嘱着,抱着药箱站起了身。林元瑾听到“你家主子”时格外不自然,抬手从耳垂上拿下一对玲珑玉坠,递了出去,轻声说:“劳烦大夫了。”老大夫见林元瑾手里一看就贵重的首饰,抬起眼瞄了瞄她,也不推拒,含糊着收了下来,不再多言,转身离去。崔夷玉手腕翻转,眼疾手快地将剥下的衣服拉回脖颈,偏偏在系扣的时候向来灵活的手指僵硬了下,衣扣系在细长的脖颈上,只露出半点喉结。他整理好衣衫,转身一看,发现林元瑾就差坐到角落里,眸光闪烁,浑身都透着拘谨和…正直,像是生怕污了他清白。但他不过是主子的一把刀,又哪里值得贵人这般顾忌。若非周身狼藉,林元瑾其实贴合崔夷玉印象中应被繁花缭绕,无忧无虑的贵女模样。她似乎不应身处乡野泥泞之地,而是被人爱着捧着只需要为簪与玉石是否合心意而苦恼。可惜惨遭旁人陷害。但这般善良无害的女子,实则并不适合当太子妃。崔夷玉转了转方向,漆黑的眼瞳如透彻的镜面:“您可知是何人人想害您?”林元瑾被他问得一停,摇了摇头。“那些人虽伪装成山匪,步伐却训练有素,箭矢尾部翎羽有序且无标识,为免暴露身份,都经过特别处理。”崔夷玉陈述着他所见及判断,“此回案件太子殿下有令彻查,但不一定有结果。”他见林元瑾抬着眼眸,好似乖巧地在听夫子指教一般,轻声说了句:“日后您还会遇到许许多多这样的事。”这才仅仅是开始。而崔夷玉是太子影卫,若非此次特殊,鲜少露面,哪怕日后林元瑾入了东宫,也不会时时刻刻护在她身边。门口一响,打断了他们的对话。“麻烦开下门,小的给贵人送药来了。”崔夷玉眼疾手快地起身,倏地闪身到了门口,匕首反扣紧贴着腕骨,保证随时能取人性命,身倚在门一侧,眼瞳几乎一动不动,如黑夜中凝视着猎物的雕鸮。等打开门接过药包拿了碎钱递过去,来人似没感觉到自己从刀尖上走过,眉开眼笑地走了,他才收回匕首,反手关上门,转头看向林元瑾:“我去找个女子帮您?”“不必!”林元瑾迅速拒绝,呼吸都一乱,纤瘦的肩膀紧绷起,下意识攒紧手,像是生怕再遇到陌生人想谋害她,又觉得自己反应太大,努力地放松,但仍不掩声音的颤抖,“我自己来。”崔夷玉点头,刚准备开门出去,又听到后面瓶瓶罐罐碰撞的声音,像是她力有不逮,实在拿不稳东西。他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漆黑的眼瞳盯着越努力越手忙脚乱的林元瑾。林元瑾刚抬起头,眼里还未露出紧张,就听到少年平淡地抛出下一句。“您若不介意,可以将我当个死物、工具,由我来帮您处理伤口。”不将他当作人类,自不会玷污了贵人清白。 姊妹“我守口如瓶,必不会给您平添麻烦。”少年平淡地望着林元瑾,声音毫无波澜。不必羞愧,不必紧张。暗卫的存在便是纯粹的工具,只要好用就够了。他似是再习惯不过被这般对待,尽可能抹杀其自我意识,毕竟没有人会去思考一把刀究竟想不想杀人。“麻烦你帮帮我。”林元瑾手放在身前,紧张地说,眸光认真,“我感谢你是因你救我性命,无论你是谁,都是我的恩人,救人乃仁义之事,原就与清白无关。”哪怕她心中根本不在意清白,但她也不会这样说。林元瑾知道,不管是崔夷玉还是她,都是命不由己之人。崔夷玉眉宇微动,瞳仁定住,微鼓的喉结一上一下,精致的面庞头回呈现出一种纯然的困惑。像是头回听到这般言论,还是从一个女子口中说起。眼前的少年与林元瑾过去常见的身着大袖宽袍的世子、公子不同,他为行动方便,穿着墨色裋褐,腰带锢住他细窄的腰肢,脚踏马靴,明明衣着朴素,被他一穿却平白显出了几分青涩的侵略感。崔夷玉不是寻常遇见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看似简单的衣服下藏匿着密密麻麻的刀刃。他很危险,身上透着权贵少有的内敛的锋芒与杀气,许是自小作为太子替身培养长大,常年模仿太子的言行举止,举手投足间又透出几分矜贵。毕竟太子会的他必然要会,太子不会的,崔家也会逼着他学会。“我相信你。”林元瑾再一次肯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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