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元瑾闻到了他身上溢出的血腥味。她闭紧嘴唇,知晓此时的多言会干扰少年对形势以及战局的判断,只是下方气势汹汹袭来的追兵让她不自觉回忆起了日前的杀戮。曜日之下,满地的尸骸还留有温度,猩红如瀑布遮蔽了她的双眼,肾上腺素分泌,恐惧如网罩住了她的意识,过度的紧张让她的五感出现偏移,连四肢都呈现出一种难以控制的僵硬。眼下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林元瑾眼皮不自觉地发抖,强迫着自己呼吸,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自己的无力与脆弱,性命如悬针,将落未落。少年敏锐地察觉到怀中之人此时异样的乖巧,往下一瞥,迅速做出决断,指尖一弹,朝反向掷出几颗石子。在下方追兵受到干扰,还没确认他们所在位置之时,少年快速将林元瑾放在一根树枝上坐下,推起她的膝盖压住残破的裙摆,像是摆弄一个木偶般将她完美地隐藏在树干后。林元瑾定定地看着他,任由他动作。少年抬手捂了捂林元瑾的下半脸,似乎在示意她不要发声,见她眨了眨眼似是回应,转身向下人数较少的一方冲去。暗器如雨,“嗖”地割破最近之人的喉口。林元瑾仿佛又听到了如马车外的兵戈相向声,只是这回,被杀的变成了残害她的一方。形势,终于逆转了。还没能用惨叫声唤住不远处的同行之人,浓重的血色就踊跃而出。少年顺势夺走他身上的长枪,熟练地如挥舞过千百次,红缨所到之处皆盛开血花。“你是何人?!”眼见兄弟之人转瞬即逝,伪装成匪徒的人按捺不住了,一步步往后退,质问道,“你若就此退开,我们主子可许你银钱白两,莫要干扰我们的任务!”“我从不和将死之人谈判。”少年抬起眼,透着股漠视的平和,如曾千百次经过这样的打斗。转瞬之间,少年俯身疾驰向前。眼看着三把剑就要刺穿他纤瘦的喉管,他一跃而起,身轻如燕,却气势磅礴,将敌人袭来的剑狠狠往下一踩,手起枪落,划出一道干净利落的弧线,将三颗头颅连根拔起,斩了个干净。四周的喧嚣声转瞬便消失殆尽。少年安静地站在染红的地面,思索地看着地上的箭矢,拿起一根,将箭尾掰了一截收起来,等四周再无别的动静,才重新攀上树枝,走到林元瑾藏匿的地方。只见林元瑾双手拘束地放在膝盖上,还保持着刚刚被摆弄时的姿势,未有半分挪动,像是生怕因此平添麻烦,惹出祸患。见他过来,如蝶翼的睫毛才颤了颤,如梦初醒,专注地看向他。“还清醒吗?”少年靠近林元瑾,背对着她蹲下,示意她趴上去。林元瑾动了动嘴唇,脆弱如将碎的玉瓷,已然连喘息都没什么力气。好在他靠得够近,林元瑾也不需要多几分力气,安静地靠在了少年背上,双腿发着颤,生涩地夹在他腰部两侧,方便他扶住。两人胸背相贴,林元瑾能清晰感受到对方如擂鼓般的心跳和喘息。和她发凉的虚弱身躯相比,少年经过数场战斗,犹如冬日边疆战场的烈酒,炽热中透着些血腥气,浇得她不由得多清醒几分。“我能…看看他们吗?”林元瑾抱着他的脖颈,轻声问,“不行也,没关系。”少年顿了顿:“可以,但场面血腥,贵人想必会受惊。”林元瑾轻声“嗯”了声,然后就被他背着往树下一跃,站到那群尸体的边上,满地的血红染红了泥泞地,刺目得可怖。她以为自己昨日惊惶之下什么也没注意到,但在看到地上无声的尸身面孔,脑中却无比清晰、分毫未差地映出了当时的场景。“是他们。”林元瑾呢喃道。正是昨天杀了她的婢女和嬷嬷的凶手。“您想如何处理?”少年侧过头,平淡地问她,好似她现在可以自己做出抉择。林元瑾定定地看着下方的人,想着他们肆意妄为地夺走她身边人的性命。若是此时不算,日后便再没了机会,这段似谋害的山匪杀人就会变成纯粹的意外。她眼眸漆黑,喉咙干涩,手情不自禁地抓紧了少年的肩膀,颤抖却坚定地开口:“偿命。”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好。”少年将林元瑾从背上放下来,转手掏出了匕首,刀尖对着面前的人,言语中透着恭敬,“您来,还是我来?”林元瑾身躯一滞,坐在地面上,看着近在咫尺的匕首,指尖下意识颤抖,呼吸都不自然了起来。她也从不曾害过谁,更何况杀过人,哪怕此人性命已经垂危。但眼前的人作恶多端,杀了所有她在意的人,还想杀她。虽然现在不杀他,林元瑾也暂时不会死,但若是日后呢?只要她还会成为太子妃,她就必然还会遇到这样的事情。那时怎么办?谁来为她做主?林元瑾抬起手腕,呼吸稍显急促,双手从少年手中接过匕首,十指僵硬地握紧了匕首柄,手腕翻转,本就无力的手颤抖,却毫不犹豫地朝地上尚未凉透、还在抽搐的身体刺去。少年的手扶了她的手腕一把,让刀尖精准地刺入了下方为首之人的心脏。林元瑾心头一空,任由少年拉着她的手将匕首抽出来,用布料擦干净上面的血色,又将像完成了某个心愿的林元瑾背在了身后。“他们放了响箭,后面尚有追兵,但您现下伤势太重,滴米未进,经不起围追堵截。”少年提了提林元瑾的腿,尽量把她往上挪,让她的手能倚住他的肩膀,“我们现在朝反方向走,不远有个小镇,先躲一躲。”即便小镇所在之地容易被人找到,林元瑾的身体也扛不住再多一点煎熬了。
“嗯。”林元瑾靠着少年耳侧轻轻地应声。她缓缓闭上眼,眼眶溢出一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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