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懊悔之中,也有对元栋深深的怨。如果不是他要念书,家里原本可以不用这样!两人跪在赵换娣面前结结实实的磕了头。赵换娣还要再闹,元栋已经拿着孝衣过来了。“妈,先办事吧。”明天就是元德发下葬的日子,总要让人安安生生的走。元栋拦住了赵换娣,元芹和元柳也换了衣服烧了纸,两人跪在棺材边,一直到第二天一大早下葬。元芹的男人没跪,但也帮着跑前跑后。元德发葬了,元栋再次回到学校。兄妹三个都默契的没有提钱的事。办丧事的花费都是欠的,元柳元芹都不提。收来的礼钱,元栋收着了,姐妹两个也不问。元柳元芹一回来,赵换娣本来失去的主心骨又仿佛回到她身上。她迫不及待的想要跟两个女儿要钱,在她看来,这就是她们该花钱购买的赎罪券。元栋拦住了她。“妈,算了吧。”元栋说完这三个字,突然一阵恍惚。上辈子大姐最后经常说的三个字,就是算了吧。他以前不能理解,觉得大姐太过软和。现在这三个字从他嘴里说出来,他才知道那是挣扎之后的余烬。算了吧,后两个月的学费已经凑够,无谓和两个妹妹吵那些没有根由的架。她们不是大姐,不会为自己全心的奉献。元栋重新回到了校园。元柳回了南方去打工,临走时候给赵换娣留了三十块。元芹则是留在了婆家养胎,就是没有父亲的事,她也是要回来的。这一场过程跌宕的出走戏码,最后却沦为一场虎头蛇尾的闹剧。元芹出了元家,又回来了一半,卡在婆家娘家之间。元柳去打工,漂泊的她需要一个港湾,即便这个港湾没有那么舒适,她也得时不时的回来。而彻底走出小河村的元棠,在接到胡燕这封信的时候,已经是四月二十八号。距离元德发下葬过去了一周。沪市的雨来的毫无预兆,春雨淅淅沥沥,元棠在这场春雨里难得起了一次烧。林菲担心的问她:“真的不要紧吗?我送你去医院吧。”元棠窝在被窝里:“不了,你帮我请假就好,我想睡一睡。”林菲应了一声,宿舍的人都走光了,元棠把脑袋缩进被窝里。她昏昏沉沉的睡去,做着一个个光怪陆离的梦。元棠醒来的时候,那些梦只留下一点光影。只模糊记得梦中她似乎成了林菲,父亲掂着锅勺,乐呵呵问她吃什么。画面一转,她又似乎成了赵霞,王立群和赵芸给她举行盛大的升学宴。再一转眼,她成了黄欣楠,田蜜……明明她没见过黄欣楠和田蜜的父亲,但她就像是躲在无人在意的角落里,旁观了她们的幸福,然后偷来一点细细咀嚼。最后的最后,元棠终于做起关于自己的梦。那是她十岁的时候,那时候的她小学四年级,很羡慕班上同学有的羊拐。她攒了好久,也只有三个。那天元德发从镇上回家,掏出买的东西之后,又笑着递给她一把羊拐。“今天公社杀羊,我好不容易才抢回来的,你拿着跟你妹妹们分分。”时隔多少年,她已经不记得很多事情,但那天元德发递给她的那把羊拐,她倒是记得非常清楚。父亲的大掌摸着她的头,声音里是难得的温和。“不想分也行,你自己要藏好,别被她们俩偷了。”……那是属于她人生中为数不多的快乐时光,也是她最接近幸福的错觉时刻。元棠在床上翻了个身。她想,明天等到退烧之后,她还照样是元棠。
明天也会是新的一天。病愈之后没几天, 史毅拓送来了一个消息。东方食品三厂已经卖出去了。史毅拓赶来学校找元棠,头上还挂着汗。“我得到消息已经晚了,据说是一个港城的商人买下的。现在合同都走完了。”史毅拓小心觑着元棠的脸色:“要我说, 这次也不怪咱们动作慢, 主要是三厂那边的厂长不厚道。他前脚收了我的东西, 说回头会开会定,我都准备好材料了, 谁知道这老小子偷着就卖掉, 连个招呼都没打。”元棠知道这是史毅拓在为他自己开脱, 她让史毅拓给自己跑关系时候是提前给了五千块的, 为的就是好打通上下的关系,尤其食品厂这种国营性质的厂子, 里面的关系盘根错节,不花点钱根本打听不出来有用的。可没想到那厂子的人够心狠手黑, 拿了钱也不办事。元棠没跟史毅拓计较, 只问他送出去多少。提到这个,史毅拓就肉疼, 骂起那收了钱不办事的王八犊子:“送了一千块现金,夹在茅台里给出去的。”前前后后,他还请那老家伙喝酒吃饭, 花了至少三四千了。他憋着一股气,事没办成,送出去的东西十有八九也要不回来, 那东方食品三厂的厂长打的好算盘。他怕是早就跟港城那边的人说好了, 偏偏瞒着消息, 收了一波礼。那人头精头能的,放在面上的钱和大哥大都不要, 非要别人安排的妥妥帖帖才肯收。史毅拓本来是觉得他谨慎,没想到这老狐狸打的是这个主意。偷偷收的礼,旁人反正看不着,他回头死不承认谁也没办法他。史毅拓舔了下嘴唇,他去打听消息时候可听说了,跟自己竞争的有两家,那姓薛的只怕是每家都收了。这钱要是最后落在他自己身上,他是真的要憋出病来。“我在沪市这么多年,就没见过这么不讲究的。妈的,这王八蛋以后别犯我手里!”史毅拓终于还是忍不住骂了两句,心里转着八百个主意想着怎么讨回来。元棠有点失望,但很快又调整好情绪。“行了,那就接着看吧。没买下来也没事。”元棠没跟史毅拓计较那点送礼的钱,只说这次她目标更明确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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