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对视。
日光下,一张白玉似的巴掌小脸好似流动着华光,妖一样,娇美俏丽,恍若从画中走出,不似真人。
偏偏那双漆黑的杏眸清澈无波,妩媚中又带着一种不经意的漠离与天真,让人移不开视线。
裴鸿轩只觉得一颗心被狠狠撞了下,好似有急鼓之声在心尖上擂击。
他觉得自己有些失态,忙轻嗽一声移开了目光。
“裴大人,别来无恙。”卫舒梵欠身行礼,礼仪无可指摘。
裴鸿轩眼中泄出一丝无奈感伤:“当年退婚,全是我父亲的意思。我当时还是一介草民,人微言轻,又被他锁在屋中,实在无力抗争,还望你不要怨恨于我。”
“我明白的,梵娘也没有怨恨过你。”
她这样通达,倒让他后面的话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了。
裴鸿轩望着她明丽柔顺的面颊,到底还是说:“两年过去了,我虽不知道那人是谁,可两年了他还没来迎娶你,可见没有这个意思。这样不负责任的人,怎么会是良人,你何必对他一片痴心,糟蹋自己?”
舒梵怔了下,没想到他会这样说。
见她不开口,裴鸿轩以为她不愿,心里更是郁愤难平:“我承认我以前配不上你,可现在不一样了,我已是正五品参事,用不了多久就能进入枢密院。如果你愿意,我不日就向令尊提亲,我会好好照顾你和团宝的。”
本朝的翰林院低阶官员虽没有实权,却有个不成文的规定。
这是为中央重要部门输送人才的地方,只有天子最信任、最看好的人才能进入翰林院。
纵观历代的名相重臣,位低时大多在翰林院编修过,且时常被天子传召,到紫宸殿研墨陪侍。
舒梵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
团宝的亲生父亲……想到那个人,舒梵沉默。
“裴参事,多谢你的厚爱,不过,我们已经过去了,我实在不是你的良配,你也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时间了。”舒梵略略欠身便越过了他。
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裴鸿轩望着她的背影远去,那样纤细柔美的背影,却是如此决绝。阳光映照在廊下雕花的琉璃釉彩上,折射出明丽的华光,直刺入人心坎里,灼得他睁不开眼睛。
舒梵父母早就和离了,在她幼年时就分居两地。那时候,舒梵一开始跟的是母亲。
年少时,父亲卫敬恒被派往荆楚一带留守时,她和母亲在路上被叛军袭击,和主队冲散了,舒梵便跟着母亲郑氏投奔外祖父。
她的外祖父是荥阳留守,在世时,母女俩也过过一段好日子,后来外祖父被外敌杀死,燕云十三州陷入长久的战乱和动荡,她和母亲只好又转道去投奔父亲的同窗好友——交州刺史许盖。路上,所遭遇的艰难困苦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
若干年以后,父母才得以重聚。
只是,那时早就物是人非,父亲卫敬恒也纳了几房貌美的小妾,还时常质疑郑氏和许盖之间有不正当的关系,郑氏一怒之下就和他和离了,带着五百部曲去云州投奔她舅舅郑勇了。
后来夺嫡结束,新帝李玄胤即位,不但扫平了漠北一带的叛乱,也相继收服了燕云一带的大片疆域,郑勇也归降了新朝,如今是云州留守。
舒梵也能理解母亲的做法,云州苦寒之地,确实没有京城安定富足。
但如果让她选择,其实她那时候宁愿跟着郑氏去云州,也好过留在这个亲情淡薄、勾心斗角的大宅子里。
到了晚间,团宝才从学堂回来。不到两岁的孩子,走路都是摇摇摆摆的,像个不倒翁,看到她就急迫地奔过来。
舒梵怕他摔跤,紧赶几步上前将他抱起。
软软糯糯的小团子,一扑到她身上就拱了拱屁股,像只八爪鱼一样依偎着趴在她肩上,嘴里哼唧着她听不懂的咿咿呀呀。
舒梵心里软得不像话,强自压下心头的纷乱,笑着问他:“团宝今天学了什么呀?老师有没有和团宝玩球球?”
这个年纪的小孩,说是学习,其实不过是启蒙,陪着玩罢了。
团宝不会说话,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瞅着她,吮着手指,一张嘴,口水啪嗒掉下一团。
舒梵笑着用绢帕替他擦去,将他转给了过来的嬷嬷。
团宝当即就不干了,小手乱挥,拼命朝她伸来,小脸上的表情可怜又委屈,嘴里模糊喊着“娘亲……”之类的简单音节。
“乖,不然晚上扣一块马蹄糕。”
团宝似乎听懂了,不再闹,由着嬷嬷抱去了别院。只是,一双大眼睛还眼巴巴瞅着她。
舒梵无奈地笑了笑,团宝和嬷嬷的身影消失后,面上的表情又落了。
时值初冬,天气严寒,夜间更是更深露重。
舒梵回到屋内时给自己拢上了一件大氅,听得窗外风声萧萧,更觉心里凄惶,胸腔里好似一团杂草被突兀地扯去,闷痛中带着烦乱。
今日是她外祖父的忌日。
直至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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