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再见一次家人,并没有错吧?”
“想要拯救门内的冤魂,并没有错吧?”
“可叹,我竟然也爱屋及乌,变成了这般有善心的人了。”
受过严重创伤的人,会用两种方式保护自己。
第一种,是选择遗忘当时发生的一切。
第二种,是选择一次次撕裂自己的伤口,用疼痛的方式逼迫神经麻木。
珩清是后者。他从来不惮疼痛,对于他来说,遗忘是胆小者选择的逃避行为。
步入门扉之际,药王谷谷主猝然向珩清伸出了手,想要拉住他。
谢南锦面上还是笑盈盈的,脚步一错,挡住了谷主的动作。
上一次,他竭尽全力不让珩清走向死亡的深渊。
这一次,他却选择在静默中看着珩清走向深渊。
众人只能眼睁睁看着珩清走入浮屠之棺,沉重的大门吱嘎一声合拢了。
唐姣的目光于是转向了门内的珩清。
他说得没错,同辉洞府中的那扇浮屠之棺和本体相差甚远。
同辉洞府中的浮屠之棺,虽然结局都是毁灭,可至少有一部分是美好的,而属于本体的浮屠之棺,只有无尽的哀嚎与痛苦,这里没有那些美好的记忆,从一开始就被火焰所焚烧,在百年之中等待,哭喊,无法投胎转世,受困于不周山,永生永世在此徘徊。
那些纯净的灵魂也渐渐变得污浊。
青梅用簪子割断了来者的动脉,血飞溅成点点红梅。
屠夫用刀一寸寸砍断来者的躯体,碾碎血肉,尸体横陈。
商人将烟斗插入来者的咽喉,剥皮抽筋,将森森的白骨当作藤椅。
少年贪婪地撕碎来者的身体,剥下衣物,盗走财宝,满心欢喜地炫耀。
唐姣看到珩清的意识时而模糊,时而清晰,如同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中,那一点荧荧的星光,虽然微弱,却始终闪烁,他逐渐向前挪动,像是手脚都被镣铐所束缚一般,拖着残破不堪的身体,竭力向前爬行,就像那日他想要伸出却没能触碰到的手。
——丹修只会炼丹。
他会证明,丹修不止会炼丹。
——能拯救苍生的,大多是其他修士。
他会证明,丹修的精神坚韧,不比其他修士差。
——九州盟的七位尊者之中只有一名丹修。
他会证明,在他之后,又或是包括了他,都会让修真界刮目相待。
其他修士能够做到的事情,丹修也能够做到,并且会做得更好。
神农氏尝百草以济众生,传递薪火,这种火一般的血液流淌在每个丹修的体内。
唐姣想,珩清——他确实做到了。
他曾说自己永远追不上珩莲。
然而,真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让整个修真界都为之撼动的丹修。
不是别人,正是珩清。
包括研究上古丹方,开诚布公,从不隐瞒丹方的内容,都是珩清才做得出的事,他一点也不在乎跟随自己修习的丹修是哪门哪派的,就算唐姣拒绝了他的邀请,他还是照旧教导她,何况身为清风阁弟子的颜隙,至少从她的角度来看,珩清也从未隐瞒什么。
这真是一个
唐姣心中微微一哂。
真是一个既傲慢又自我的人。
想到这里的时候,她感觉到似乎有什么人挨着自己坐了下来。
唐姣转过头,看到身旁的虚影,模模糊糊的,看不清相貌。
但是通过那静如潭水的气质,她猜到了这个人的身份:“珩莲姐姐?”
模糊的身影笑道:“辛苦你在门内踟蹰这么长的时间了,一定很累吧?”
唐姣摇摇头,低头看到珩清跌跌撞撞,满身血肉模糊,几乎不成人形的样子,忍不住问道:“姐姐不去见一见他吗?他在找你们呢。”
“不了。”珩莲轻轻说道,“阴阳相隔,哪里有重逢的道理?”
“与其还有一丝念想,不如早日认清现实更好,我们迟早会消失的,不是今日,或许就是明日,能够再次见到他,看到他成长到如今这个地步,我已经很欣慰了,就是脾气似乎更坏了些。”她的目光落在了弟弟身上,语气既哀伤又欣慰,“更何况,我与父亲母亲,都没办法做到对他下手,哪里有人愿意对亲人下手呢?还不如不见面为好。”
唐姣明白了。
珩清在门内停留的那六十年中。
或许大部分的时间,他都在寻找自己的家人。
只要阅尽所有人的痛苦,总会找到他们吧?他是这么想的。
到了最后,他或许也意识到了他们刻意避开自己这一点。
所以,在谢南锦指出门内的气息开始波动的百日后,他方才离开浮屠之棺。
唐姣又想到,珩清在洞府内,对着那扇复刻的小型浮屠之棺时的样子。
虽然没能看到他的神情,但是唐姣想,那一定是十分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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