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最根本原因,是她能很快分析出所有矛盾的根结点,在一团混乱中捋出清晰逻辑,即各方所谋的最大利益是什么。暴风骤雨总是爱在盛夏之夜席卷城池,雷电交加,如蛟龙盘旋在长安城上。太极殿灯火通明,烛火摇曳着黑黢黢的人影,朝臣整整齐齐排列在御座之下,而高台上的龙椅上空空如也。
舒王将一纸密报拿在手里,扫视了一圈战战兢兢的满朝文武,怒火中烧,道:“好一个封锁消息,混淆视听!这凤翔节度使张敬昌都闹到长安城外了,本王到现在才知道怎么回事!三万凤翔军就在长安城西北,兵临城下,河东、宣武节度使也在讨逆的路上,各方割据势力蠢蠢欲动,朝中竟然无一人告知本王!”陆执率先发言:“王爷息怒,神策军遍布京畿和关内,且骁勇善战,那凤翔军本就是离长安城最近的戍卫军备,多听命禁军统领,不足为惧。况且……”他清清嗓子,声音放大:“况且张敬昌打的旗号是‘击破异说’,在场各位同仁,谁不知道,自圣上病重后,从秦州民间异教传教者罗山人那里传出的流言,甚嚣尘上,长安各门阀士族无不被其沾染。”有人附和:“是啊,王爷,那罗山人说……说……太子……”“有话直说,吞吞吐吐像什么样子!”舒王怒喝。“说太子挟持圣上,篡改传位诏书,在近畿之地屯兵十万,联合剑南西川军,妄图弑父上位……”“这谁都知道,太子孱弱,圣上又尚武,不愿继任者卧榻度日,圣上向来与舒王亲厚,太子忌惮王爷,所以才铤而走险……”舒王的拥趸们开始渲染气氛,趁太子与其大半党羽还未及时赶到,jsg极尽唾弃之言。群情激愤之际,大殿高台的漆红柱子后传来一阵猛烈咳嗽声。“陛下,是陛下……”舒王领头,众人伏地跪拜,言辞恳切,涕泪横流。众朝臣皆低头听令,皇帝没有让他们起来的意思,他们就一直跪着。顺帝被大太监何骈架到龙椅上,胡须久未梳理,蓬乱不堪,遮挡了半张脸,声音有气无力:“太子佯装孱弱,实则暗中排兵布阵,如此大逆不道,妄图逼朕退位,朕坐上这位子不过两年,他就坐不住了,搞得军心不稳,民怨沸腾……来人,将虎符呈上来,交与舒王,即刻调兵,围剿太子及其叛党。”此话一出,众人议论纷纷,虽说太子确有过错,可皇帝转变如此之快倒是没有想到,也许天家父子本就没什么感情可言,高祖时代也有过弑父杀兄的先例。舒王接过虎符,对着皇帝拜了又拜,打起了亲情牌:“臣定当尽心竭力,缉拿叛贼,替圣上和先祖施行家法。”众人皆呼万岁万万岁。居文轸率领左右神策军八万,浩浩荡荡围了东宫和邕王府,暴雨如注,雷声轰隆,万马踏地,甲胄兵器摩擦撞击,暗夜长安正在等待一个血色黎明。而在距离皇城十里外的万年县远郊,夜雨里黑压压一片隐匿在密林山丘和京畿要道的数不尽的黑甲兵将整装待发,他们像静默的蛟龙,深潜入渊底,待到时机成熟,便可吞噬城内污秽的繁华。临近卯时,雨小了点,天空渐渐呈现墨蓝,仿佛红日稍后便会欺走黑暗。领头的两位将领骑马巡视一遍后,在高高的军帐下避雨。一时无话,时刻盯着城内随时会发射的信号烟。端坐马上的李佑城卸下厚重头盔,左右晃了晃头,将发丝上的雨水悉数抖落。太子李淳“啧”了声,拉紧缰绳,往一边撤了撤,身下的马也跟着摇头。“如此剑拔弩张的时刻,你竟气定神闲,丝毫不在乎前路如何。”李淳不得不佩服这位久经沙场的年轻人。李佑城勾唇,哂笑:“礼崩乐坏的王朝,不过强弩之末,有何惧之?”“你这是在咒我?”李佑城瞧他一眼:“属下不敢,只求一死。”“一死?若没有孤,你不定死多少回了。”李淳笑得无奈,知道他秉性如此,也不去计较,只问:“怎么样,家眷都安置好了吧?”他得意:“殿下放心,属下绝无后顾之忧。”“那就好。”忽一兵来报,说有人要求见李将军。知道他们在此整兵的人都是心腹,这个时候来报,怕是出了事。李佑城掉转马头,循着方向而去。不远处,冷锋驭马,往前赶了几步路,停在李佑城的前面,眼神透着从未有过的惶恐。他还未张口,李佑城便知什么事了。声音冷到极致:“人在哪儿?”冷锋低头:“属下该死。”冷锋确实有责任,但李佑城却不想多说一句,他心里其实是无比清楚的,自己疯狂爱着的女子,怎么可能是一只甘心被他圈养的兔子?她和他一样,枷锁越重,心就越自由。同样,还有一点,他们也很像,只是李佑城把这个想法狠狠压在了心底——那就是,永远都不能松开对方的手,死也要死在一起。她确实,比他更决绝。 060 乐坏狂风肆虐,电闪雷鸣,雨水倾泻着,一阵接一阵,时大时小,没有要停的意思。千万禁军涌进东宫和邕王府,刀光剑影,兵甲淋漓。两处均为皇家苑囿,院内建筑严整开阔,夏日树木郁郁葱葱,正殿、廊桥、鱼池、庭院默然沐浴在雨中,斗拱立柱在昏黄摇曳的烛火下显出鬼魅之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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