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她哭出来,何骈旁边的小太监先哭了:“师父,这可如何是好啊?全撒了全撒了……”地上除了破碎的瓷茶壶,还有撒了一地的黑色药丸,每一颗都有拇指肚那么大,其中一颗滚到清如手边,被她不着痕迹收进袖里。清如以为,何骈会要了她的命。谁知他冷眼看了看那小太监,让其噤声,自己蹲身,一颗一颗拾起药丸,放入木盒子里,回头朝清如淡然一笑,唇勾得像弯刀:“你是哪个宫的?看jsg着不像王府里的人。”清如往上抬了抬胳膊,大半脸都被长袖挡住。刚才的那一幕还没有缓过来,现在又要面对这老狐狸。她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没有化险为夷的本事,更何况那个时刻守着她的男人,远在天边,以后也不会来了。她张了张嘴,干涩的喉咙发出两个音节:“妾是……”“何监!好久不见啊!”清亮的嗓音带出阵阵热气,陆简祥从花草深处大步流星赶过来,边走边作礼:“何监见笑了!我这个未过门的娘子啊,太莽撞,冲撞到您,实在不好意思,莫怪莫怪!”他扶清如起身,为她掸掉浮土,在她耳畔不经意带过一声:“躲我身后别说话。”何骈的资历和秉性,经常在皇城混的贵族官吏清楚得很,真要惹到他头上,他不会当面责怪你什么,而是笑脸相迎,等事后再找机会斩草除根。“原来是陆三公子,怎么,陆侍郎也来了吗?”何骈已将东西收拾好。“是,这不想借此良辰吉日看看未来的儿媳妇吗,可惜她害羞了,只顾着躲我,哪成想跑到这来……”他凑近一步,呼出的白气喷在何骈耳廓,语调缓和又充满威胁:“您要罚就罚我,就算是替我阿父略施家法。”何骈耳朵微动,神情凝滞一瞬,忽而大笑,拍着陆简祥肩膀:“陆公子,老奴只是个跑腿的,怎么敢替主子们做决断?”“何监承让……话说您怎会在这后花园里,舒王可是在前堂坐定,若是您从宫里来,这路线有点……”“哦,”何骈退一步鞠了鞠身子:“老奴是奉陛下之命,为荣义郡主送贺礼的。”“陛下”二字一说,清如又想起刚才被拘禁的那人,下意识攥紧陆简祥的衣角。陆简祥扭头安抚,又对何骈道:“既然如此,那就不打扰何监了,改日再请何监赏脸来府上赐教。”何骈走后,清如才稍稍缓和,拿拇指和食指使劲捏着眉间穴位,试图让自己不那么混沌。“阿如,别怕。”陆简祥抽出手,去捉她的,几下未遂,只好扯上她袖子,跟在身后说话。“三郎,我想回去了。”她转身,陆简祥这才发现她脸色苍白得很,扶着她肩膀低身询问:“发生什么事了?在何监之前是不是遇到什么了?”清如摇头,魂不守舍:“没什么,可能昨晚睡晚了,今日又起早,空着肚子体力跟不上。”陆简祥放松下来,笑得淡然:“那就好,没事就好。”他终于握住她的双手,摩挲着骨节,似在撒娇:“阿如,方才我的话是真的,没骗你。”“什么话?”清如只觉得他说了好多话。“你是我未过门的娘子,我阿父同意我们的婚事了。”“……”这不可能。可又有什么不可能的呢?连皇帝都能被权臣拘禁,还有什么事情不可理喻呢?正午日光比她的脸还要惨白,她比人生中任何时候都更加孤独。她原以为,以自己手里的证据,是可以为他做些事情的,哪怕他不愿回来,不愿继续原来的身份,但害他的人也必须要受到惩罚!而现在,这一切都如幻影,虚虚实实,仿佛尘封的历史就该被尘封,你想去扫尽尘埃,却弄的自己满手灰。许清如下了马车,强撑着身子往家中走,触到门钉的那一刻,眼泪簌簌而落。自己终于,还是活成了一座孤岛。她连进门的力气都没有,只扶着门框缓缓蹲下来,埋起脸抽泣着。她想到与他的过往,想到他还是邕王时,在大庭广众之下毫不掩饰送她礼物;想到他在滇地无数次牵起她的手,把她护在身后;想到温泉池中他用炙热遒劲的身体,满足她贪婪的需求……他那么用力地爱着自己,可自己还是将他丢下了。丢在那遥远蛮荒的滇地。恰此时,一只手缓缓抚上她的背,手掌在她眼前摊开,露出掌心的东西。——一条打了结的红绳,系在一小根桂枝上。 044 明争清如泪眼婆娑,可她却记得这个东西。那时,李佑城站在桂树下,将手里的红绳递给她,对她说:“你可以告诉他,在这世间,还有人记得他,还有人疼惜他,他若是在天有灵,定会将红绳打结,送到你身边。”她那时并不知道,他就是邕王。可她却清楚地记得他舒阔坚实的背,温柔有力的臂,和彼此隔着衣料却仍然亲和的触碰感。不然,她当时也不会在他渊静的眼睛里沦陷,任他凑近,吻住自己。这一刻,许清如不得不承认,她早在那时就爱上了李佑城,他替代了邕王,重新占有了她身体里流淌的爱和欲望。她以为自己会一直活在邕王的背影里,其实她早已跳脱出来,心甘情愿地承受了李佑城的爱。
只是,眼下这手握红绳与桂枝的人,却不是他。“落缨?”清如骤然起身,不可思议对着眼前女子惊呼道:“真的是你吗?你怎么来这里了?”还没等落缨回答,她又问:“如何过来的,路上可否安全?用饭了吗?肚子饿不饿……”落缨深深一拜,笑眼中闪着光:“公主这是走怕了,怎还担心这些呢!公主放心,一切都顺利,是滇地都督府的人送我过来的,十几日的路,很快就过去了。”清如依旧不敢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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