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撮的,火焰随着晚风摇曳,升腾起缕缕青烟,夹杂着木柴熏燃的哔啵声。篝火旁围着星星点点的流民,有的起身正拿细瘦树枝拨着柴火,有的从布囊中掏出锅碗。妇女席地而坐窸窸窣窣说着话,小儿推搡打闹,哭声混着笑语,大人忙拉过那几个孩子,噤声示意,又赶紧朝闻声而来的兵士频频致歉,作揖。清如这才明了那声音是锅具发出的,那些篝火也是流民点的。方才她还在琢磨,是否夜间也要行军,就撇见有兵士驭马行至队末,随后整个队伍便缓缓停了下来,看来要准备休整了。不过,真正歇下来的只有几十流民而已,其他兵士各有分工,站岗列队,饮马扎营,四处巡逻,好不忙活。确实训练有素,悄声中一片简易营地已然成形。许清如的目光下意识去寻李佑城,不管怎样,自己得先从囚车里出来,这囚车颠得她快散架了。真是奇怪,按理说,凭李佑城高阔的骨架身形应该很容易被找到,可她就是瞧不见他。她将脖子抻高,企图借着盈盈火光把那个人从人群里揪出来。
果然,她的目光定格在不远处的几丛矮竹附近,原来他已将头盔摘下,或许是长期行军的缘故,头顶高挽的发鬓已经有些蓬乱,几缕碎发散在额前,挡住了远山弧度的鬓角,风一来,发更乱。此刻,他正在用短刀削着一根细竹,动作麻利,聚精会神。难不成安营扎寨还得将领亲自出马?清如暗忖,收回视线,伸出双臂,反向交叉手掌,脖颈后仰,朝着漫天星旋,伸个懒腰,打个哈欠。慵懒之际,只听跟前有人唤她“许娘子”。她一瞧,着实被吓了一跳,明明眼前这人方才还在不远处削竹子。李佑城见她眼睛溜圆,不自觉弯弯嘴角:“抱怨一路了,这会倒是安静许多。”他走近几步,夜色下的面容比白日亲和了些,见她依旧挑着眉,一副不敢置信的样子,便微微摇头,拿出钥匙下了锁。许清如这下来了精神,推开门,急着要下车。“慢着。”李佑城扶住木栅,清如没收住身体,额头一下子撞上他硬挺的盔甲,疼得叫出声。“别急,这时候没人拦你。”李佑城后退一步,将另一只手里的东西递给她,刚才的那根细竹已经被修整成了竹杖,“这个给你,处理过了,没有毛刺。”清如低头瞧着,感情是给她搞了个徒步工具。这一路李佑城态度冷漠,她戒心也未除,更猜不准这男人究竟是不是真的会帮自己,她断定,这一举动肯定不是来示好的。如此想着,她警觉试探道:“李校尉,不管我眼下如何,但依旧是准王妃,难不成你是想让本王妃与这些流民一同徒步?”她又将受伤的右脚伸给他看,李佑城低头,瞧见罗袜上的血印已呈暗红,想必血已止住。他看看手里的竹杖,又看看她,无奈道:“许娘子要是不想下来,那便在囚车里待着吧。”说完将竹杖横捏着,背过手就要走。许清如忙连声叫住他,匆匆下囚车,谁知刚一落地,右脚吃痛,脚踝一拐,这下好了,脚心被刺扎,脚踝又崴到了,她从牙缝间挤出一声长嘶,身子前倾,跌到地上。她皱着眉望李佑城,又怕惊扰附近流民,故意压低声音:“李校尉,别走,帮帮我啊!”李佑城闻声复又转身,在她身侧蹲下,饶有兴致瞅着她在烂泥里艰难直起身子,略带商量的语气,道:“许娘子,这里不是长安,更没有你口中的那些所谓护卫,这里是山高路远,各类飞禽走兽、匪盗妖邪混杂丛生的地方,所以,要想活命,最好把自己伪装起来。我希望除了我,没有人再听到你是‘王妃’之类的话了,可好?”清如迎着他的视线,变幻莫测的星子在他那两颗幽暗瞳孔里像引路的火把,此时,他向她伸过来一只手,悬在她眼前,等待她回应。清如微微点头,顺从地将手递了过去,搭在他的掌心,心中暗惊,这手掌厚实粗砺,定是长久持握武器的缘故,可也就是这手掌相触的一刹那,她的心安定下来。李佑城力道加重,带着她起身,双手扶住她削薄的肩膀,又将竹杖交到她手里,没再言语,起身走去别处。不远处,冷锋正在排队取汤饭,刚好轮到自己这里,肥壮庖厨见是冷副尉,满心欢喜,便将那木汤勺舀得满满当当,盛在他青花大碗里,却见冷锋直勾勾盯着囚车这边,表情扭曲问他道:“赵军厨,咱校尉是不是从来不近女色?”赵军厨又抄起木箸,轻巧夹上来一条豚骨,放至冷锋碗里,自豪道:“那是当然!咱校尉洁身自好,每每那张校尉等一干人休沐之时,总要去渔泡江上游的曼寨寻花问柳,只有咱们校尉,研读兵书,精进兵器,偶尔还烘制美食,上次还亲手教俺做长安的胡麻饼呢!谁不知道咱校尉文武双全,样样精通……”冷锋“啧”了一声,视线离不开囚车那边的男女,大碗里的肉汤溢出来也不在意,只纳闷儿道:“你说,是不是咱校尉还没有遇到中意的女娘,所以才如此清心寡欲,若是遇到了,是不是就直接上手了……”赵军厨用抹布擦着油手,不能再同意地点头:“那是当然!”冷锋愈加激动,拉起赵军厨手腕,“那是不是先牵手,再扶起,再……”他将脸贴近赵军厨,撅起嘴巴示意,赵军厨眼珠子都快瞪出来,吓得赶紧把他撵走,喝道:“冷副尉,早知你如此轻佻,俺就不给你加豚骨了!哼!来,下一个!”冷锋转出队伍,扭头望向囚车处,那一男一女却分头走了。哈?他更加纳闷儿。许清如左右瞅瞅,虽说这是一场遣返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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