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一颗星星都透着淡淡微小的色彩,可在红外线照射下,那些回忆都变成黑白沉默的控诉。
控诉排山倒海而来。
茶盘上的兔子与一杯茶、独自旋转的木马、从他家楼下看上来的无人阳台、自家的厨房餐桌、他还看见自己跟靳朗一起养的千兔耳……
有一种哀戚之感。
陆谦不知道,这是靳朗的哀戚,还是他自己的。
这么多人在看画,有一点点喧闹,展馆里的暖气温度有点太高了,陆谦一头汗。可他又开始觉得冷了。刚刚在入口处的那股寒意又重新从脚底捲上来。
他这才知道,他不是来看画的,他是来参加告别式的。
这是一场告别。
靳朗在告别、在凭弔他逝去的美好。
陆谦停在最后一幅星空前大喘气。脸上的口罩随着他的呼吸,可笑的一瘪一涨,盖到前额的毛帽子,已经带着微微湿气。
他不知道这些画是这样的。这么绝望。
展场的英文简介上写这个系列是很有趣的作品,terestg,哪里有趣了?
陆谦低垂着眼睛,双手紧抓着墙边的装饰柱。星空下的秘密,是小狮子被迫摊开在眾人面前的脆弱。
他看见他的小狮子在无力的挣扎,却没有人听到他孱弱的呼救。
而自己,正是那个让小狮子苦苦挣扎陷入泥淖的坏傢伙。
当初做错了吗?一定是做错了。
如果不是他做错了什么?怎么会落的现在两个人都痛苦?
正当陆谦摸着胸口,想安抚自己因为疼痛而绷紧的心脏时,抬头看见那一幅熟悉的画,就掛在另一端的墙上。一颗心奇异的被安抚的柔软。
陆谦看见自己安详的睡着,很温柔,很美。
画的前面聚集了一群人,有一些女孩子,不过更多的是看起来像专家的人。他们年纪大一些,对着画细细研究、品头论足,几个人比手画脚的说话,姿态优雅的在争论些什么。陆谦不知道这几位先生女士在干嘛。
这几个人,是欧洲画协的专家顾问,以往他们会各自看画,每个人欣赏的风格都不太一样。可今年他们都被同一幅画吸引。
他们讨论这幅画的每一个细节:月光的铺洒、床铺被盖的柔软凌乱线条、画中人的细緻肌理、面上表情的放松与嘴角的满足、背上白皙皮肤隐约红痕的油彩融合变化,就连那一点红痣,都被讚誉是整幅画最精彩的巧思。那一颗鲜艳的痣,让画中人立体鲜活。
专家们旁边围了一些民眾,还有记者。他们都对这幅画很感兴趣,可惜作者本人迟迟未出现,此刻听见专家在分析画作,纷纷向专家提问,甚至还有人问画名为什么要叫“lost”?是perdu吗?
靳朗当初丢出去的画名就是英文“lost”,班罗伊就按照他给的名字呈报出去,并没有改成法文perdu,现场几位专家,当然也不知道为什么一个睡美人的画像会取做lost。
几个人在画前讨论,由于这画的氛围,实在非常曖昧,几个人研究到最后都靦腆的笑了起来,一致达成这个睡美人lost的是他的virgité。
还好陆谦听不懂。
他只是入迷的望着那幅画。他想起了去年圣诞节在房里醒来,第一眼看见这幅画的感动。
virgité=virgity=童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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