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此事时,民间已经传得沸沸扬扬。别说跟着李世民去避暑行宫干活的大臣,就是留守长安的大臣也满头雾水。什么儒佛道大辩论?这么大的事, 我们怎么没有听到风声?于是长安这边以为是皇帝在避暑行宫做出的决定, 避暑行宫那边以为是皇帝在长安留下的后手。长安留守的诸公:“陛下就是担心我等反对, 才到避暑行宫才颁发诏令。坏了,让他得逞了!”避暑行宫的诸公:“陛下把我等带离长安,就是想打我等一个措手不及。坏了, 让他得逞了!”只有少数了解李世民和李玄霸的人窃窃私语。“李三那厮干的吧?”“除了李三郎,谁胆子这么大?”“太上皇给晋王取的字真不错,缺什么补什么。”众人看向急匆匆来避暑行宫亲自送信的魏徵, 难得对魏徵尖酸刻薄的话赞同地点头。薛收苦笑:“外界都传闻这是陛下的后手,估计是陛下自己传出的消息。你们不要说漏嘴了, 此等大事晋王擅自做主, 若传出去恐怕晋王就要遭遇弹劾了。”杜如晦半开玩笑道:“他估计就是想被弹劾,这样就不用做官了。”房乔倒是神情很是轻松:“大德一向为了天下敢冒大不韪。若他不出手,我也会上奏陛下抑制佛道。重定儒学纲常,本就是现在急需做的事。陛下揽下了责任,太上皇和晋王殿下主持辩论, 也是对我等臣子的保护。”魏徵冷笑:“是啊,晋王殿下赋闲在家时,诸公日日夜夜抱怨, 也抱怨不出一个解决大唐困境的政策。原来诸公不是想不出来, 是知道要担负责任, 犹豫不决啊。所以为何阻拦我请晋王殿下出仕?你们看, 晋王殿下刚一当宰相,就把什么大不韪的事都自己一肩挑了, 诸公不也轻松许多?”魏徵话一出口,在场几人的脸色立刻很难看。薛收与魏徵最熟悉,是这群人中唯一护着魏徵的人。他赶紧打圆场:“大德身份特殊,他自然能想到什么就做什么。其他相公献策需要谨慎行之,怎么能与大德相比?这些事大德不出手,房相公不也已经在起稿上书?大德身体不好,有什么比他的身体还重要?”魏徵讥讽道:“身体不好?我又不是没去探望过他。他每日睡到日上三竿,面色红润,可看不出身体有何不好,就是懒惰。”房乔道:“懒惰又如何?李三郎吃了多少苦,你难道不知道?你刚刚不还讽刺我没有尽好相公职责,怎么,现在又指望李三郎了?你怎么没想过自己出谋献策?除了挑刺,你还能做什么?我筹建台子再慢也是在建台子,你就只知道指手画脚拆台子,我看你不仅才华平庸,连心术也不正!”魏徵失笑:“我心术不正?占着相公的位置,独揽朝堂大权半年,你除了对官员挑挑拣拣满足自己的权力欲,你还做过什么?府库空虚,你可敢重新丈量土地,可敢像三郎君那样对佛道动手?”杜如晦皱眉:“魏玄成,你怎知我们没有正准备重新丈量土地,对佛道动手?我有已经快完成的上书草稿,你有什么?”魏徵挥袖,抬起下巴:“我把三郎君请出晋王府的大门了。”众人:“……”薛收拉住魏徵,杜如晦拉住房乔,总算没有酿成朝堂重臣私下斗殴的丑闻。在紧急回长安的路上,李世民在马背上捧着墨迹还没干的两封弹劾上书,脸上满是痛苦。李世民转头:“玄龄,玄成,看在你们的字都带’玄‘的份上,能不能别老是吵架?”房乔和魏徵此刻表情十分一致,看得李世民想踹他们两脚。李世民叹气:“朕……唉,我知道你们都一心为了大唐、为了天下的百姓,只是意见不同。意见不同就求同存异嘛,你看,阿玄搞出了这么大的事,处理佛寺道观资产,玄龄肯定有的忙;监督官吏处理此事,不中饱私囊加重百姓负担,玄成又要带着御史东奔西跑了。你们接下来要做的事很多,我谁也离不开。暂时把矛盾压下,把此事处理好再说,可以吗?”听到陛下好声好气地哄人,接下来也确实有很多事要忙碌,房乔和魏徵便在马背上拱手:“一切依陛下所言。”薛收松了一口气。杜如晦道:“陛下也请宽心。国库确实十分空虚,户籍也不足。即使晋王殿下现在不做这事,我和玄龄也准备上书。”李世民笑道:“我也在思考此事。唉,太上皇更是日日喊着要把寺庙都拆了,我正头疼怎么拦。不过克明,你还是继续叫阿玄三郎或者李三吧。以阿玄的性格,若听见你在朝堂之外叫他晋王殿下,保不准会生出什么坏主意来折腾你。他只要自己一尴尬,就会想折腾人。”魏徵脸上露出明显的嫌弃神色。薛收失笑:“我们叫他晋王殿下,他还尴尬了?”李世民道:“谁也猜不准他怎么会有那么多奇怪的尴尬点。一点小事,顺着他就行了,免得他胡来。”杜如晦挑眉:“那不是更应该多叫他几声晋王殿下?反正就算顺着他,他心血来潮的时候也不会放过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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