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薄不解:“我听过。这和我的问题有关系?”李玄霸道:“关系大着。来,陪我散会儿步,我想要看看你这里的田地。”王薄推着李玄霸终于做出来的轮椅,在颠簸的田埂小路上前行。李智云跟在李玄霸身边,虎视眈眈瞪着每一个用好奇目光打量三哥的人。现在正是春耕之时,田中有很多忙碌的百姓。他们看见王薄时,都很恭敬地弯腰行礼后,才继续忙碌。没有下跪,没有惊恐,即使王薄是这里最大的“官”,他们也敢抬着头对王薄憨厚地傻笑。李玄霸也不由弯了眼睛和嘴角,波澜不惊的眼神都明亮了几分。“知世郎,孔子曰人性本善,荀子曰人性本恶,但我认为,大部分人出生时都是一张白纸。你若将他关在一个杳无人烟的地方,他纵然会长大,但和野兽无异,连话都不会说。”“百姓从未读过书,不知道什么大道理,人生经验都是从长辈那里习得。如果他们一辈子都为衣食忙碌,没有闲暇去思考其他事,我们有什么资格要求他们去懂得大道理?”“自孔子起,有不少能人异士在蛮荒之地教化蛮夷。蛮夷和中原百姓有什么区别?无非就是懂得道理多或少。”“无穷无尽的贪婪是兽性,这是人的天性;你现在要求他们约束自己,那是人性,需要后天教化。但显然,你没有足够的时间去教化他们。外部的环境也不会给你这个时间。”“这不是你的错,是这个时代的错。”李玄霸用了后世网络很常见的话来安慰王薄,但这句话放在当下确实是事实。生产力的发展让知识的传播更廉价,更多人读得上书让明智的人变多,才能聚集起一批想要改变世界的人,继而把思想传播给更多的人。就像是点火一样,足够大的火焰就是面对狂风骤雨都不会熄灭,而蜡烛只需要吹一口气就会熄灭。哪怕王薄现在身处寒门崛起的宋末,都不会如此艰难。李玄霸道:“但你做的事并非无意义。没有先行者披荆斩棘,后人怎么会知道往哪条路走?你已经做得够好了,不用苛责自己。”王薄道:“我不是苛责自己,我只是很愤怒。”李玄霸笑道:“你认为他们背叛了你?”王薄道:“是。”李玄霸笑道:“那你可要更努力一点。只要你的仁名足够高,所有背叛你的人不仅会遗臭万年,在当世也难以容身。还有比这更好的惩罚吗?”王薄愣住,他低头看着李玄霸的笑容。半晌,王薄笑道:“三郎君所言极是。”他深呼吸了一下,扫掉自己心中的尘埃,又笑道:“等他们背叛我,我就来投奔三郎君。”李玄霸道:“我会让二哥提前派人保护你,等他们背叛你,就立刻接你离开。你现在有了充足的安抚百姓的经验,大唐建立后的抚民工作,可能会压在你肩上了。”王薄道:“等中原平定,我想去蛮夷之地试着教化蛮夷。朝堂上那些斗争太复杂,我连自己的部下都管不好,还是和百姓相处更容易。”李玄霸失笑:“那可一点都不容易。好,我提前替二哥答应你。”王薄笑道:“一言为定。”他看向冒出嫩苗的田地,和更远处的湛蓝天空,眼中再无阴霾。读书明智,他记住了。李智云看着三兄的背影,上前了一步,与三兄并立。“三兄,我将来也要去教化蛮夷。”“嗯嗯嗯,你先带着大军去教化,然后再让知世郎去。”“嘻嘻,三兄懂我。”王薄看着兄弟二人打闹,哭笑不得。……“民贼打出二表兄的旗号,抢掠征讨高丽的隋军辎重?”李世民眉头紧皱,“他们貌似并非同一支贼帅所属,却配合默契?”李世民得到的中原消息比较简陋,现在才从薛元敬和薛德音口中得知了这场中原乱局具体的起因。薛元敬很关心中原之事,大兴的消息很灵通,他搜集的信息很详尽:“我拜访了薛公,当时高公也在,他们分析,民贼这次掠夺行事与以往有很大差别。二征高丽时也有民贼掠夺隋军辎重,但也没有现在这样行为整齐划一。”薛德音道:“我见他们行事也觉奇怪,仿佛他们有内应在朝廷中,皇帝被他们耍得团团转。”薛元敬道:“高公分析,他们一定有了一个很可怕的谋主。这个谋主对皇帝和朝中公卿十分了解,几乎每一步行为都算计到了朝中动向。”薛德音想了想,道:“会不会是杨玄感派李密偷偷支援?”薛元敬看了李世民一眼,欲言又止。作沉思状的李世民抬头:“高老师是不是有什么话让你带给我?”薛元敬犹豫道:“不算带话,只是高老师认为这个计策风格有点像……有点像……”他支支吾吾,薛德音疑惑地打断道:“有点像什么?这有什么好吞吐的?”李世民垂着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扬起脸笑道:“高老师是不是说,这计谋风格不仅步步算计,料敌先机,更对杨广了如指掌,像是……像是阿玄的风格。”薛德音:“什么?!李三郎不是……”他捂住了嘴。
薛元敬忙道:“主公,磬之一时失言,他不是……”李世民摆摆手:“好了,别紧张,我知道现在阿玄生死未卜,所有人都知道他生还机会很小。如果他还活着,早就派人通知家里人了。高老师还说了什么?”薛元敬道:“高公猜测,民贼中有李三郎安插的人。此计可能是李三郎提前定好的计谋,就等着皇帝三征高丽结束。”李世民道:“民贼中确实有阿玄安插的人。不过高老师真的看不出来,民贼这样的行事,不是提前能定好的?一定有人根据朝中动向和战况适时调整策略,才能让他们完美地全身而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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